第四章曠野(四上)
細想之下,徐大眼對少女口中晴姨的身世大為好奇,話裡話外就開始套問起對方的身世來。
兩個霫族少女怎有他這個從小受過專門訓練的人心機深,見徐大眼終于肯主動說話,高興地把自己所知道的東西竹筒倒豆子般告訴了他。
套問的結果卻令徐大眼甚為失望。
少女雖然毫無保留,但她們口中所提到的晴姨,翻來覆去不過是當年怎麼被自己的父親所救,怎麼做了父親的小妻。
後來怎麼教導自己說中原話,怎麼教導部族中的女子裁減衣服,腌制野菜。
至于晴姨的故鄉是中原什麼地方,家裡還有沒有親戚等重要細節,兩個少女根本沒關心過,自然也一概不知。
“晴姨就叫陳晚晴啊,沒聽她說過她還有别的名字。
她說你們中原的地方大,部族多,所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姓氏!
”黃衫少女娥茹見徐大眼說話句句不離晴姨,皺着眉頭說道。
“名字不過是人的代稱而已,知道被人喊晚晴時,喊的是她就好了,為什麼還要問她是否有别的名字?
”
徐大眼怕娥茹心中起疑,不敢再繼續追問。
随便講了幾個中原地區關于名字的笑話遮掩,把話題巧妙地岔開。
提到漢人名字裡的含義,藍衫少女又被勾起了興趣,拍了拍手,非常高興地炫耀道:“娥茹姐姐和我還有漢人名字呢,也是晴姨給取的!
”
如果徐大眼和李旭是草原上的少年,肯定會接着話題問少女的漢人名字是什麼。
但他二人都是讀過書的斯文人,受儒學熏陶,品行端正。
心中的信條俱是:遇到同齡女子,别人不主動說出名字,萬萬不可追問。
賓主之間一下子冷了場,藍衫少女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旭和徐大眼,見對方始終不肯出言相問,低下頭,有些沮喪地說道:“難道你們不想知道我們的名字麼?
這樣大家彼此稱呼起來也方便些!
”
“小可姓徐,名世績。
敢問兩位姑娘芳名!
”徐大眼見少女生了氣,趕緊原地站定,依禮相詢。
“在下李旭!
不知姑娘芳名可否相告!
”李旭拱了拱手,正色問道。
兩個少女被問得一楞,旋即放聲大笑起來,惹得過往霫人紛紛側目,不知道這邊到底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黃衫少女娥茹雖然略為沉穩,也被徐、李二人的鄭重舉止逗得前後直打跌。
藍衫少女則彎了腰,一邊笑,一邊指着徐李二人說道:“哈,哈哈,笑,笑死我了。
哈哈哈,難道你們,哈哈,中原人說話,全是這個樣子麼?
”
“我們?
”徐、李二人被笑得有些摸不到頭腦,聽少女如此相問,才意識到問題出在了哪裡。
想了想,自己也笑了起來。
邊笑,邊向兩位少女解釋:“我們那裡,是不準随便問女子姓名的,否則會被人家罵,弄不好還要被當做壞人追打!
所以,問及你們名字時,才,才不得不鄭重些!
”
“我們這裡随便問,人家不高興,自然不會告訴你。
身上又不會被割出口子來,怕個什麼!
”藍衫一邊笑,一遍說道。
“想是彼此習慣不同。
長老們說晴姨初來時,亦是輕易不與人說話!
”娥茹慢慢收斂笑容,很理解地說道。
她人生得本來就美,笑起來很單純,收攏笑容的表情亦自然,說話時又比藍衫少女多了幾分體貼味道,所以很容易令人心生親近之感。
徐大眼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臉上卻依舊帶着從容的微笑,低聲問道:“二位還沒告知你們的中原名字呢?
阿茹和陶可脫絲我都記得,隻是說起來卻不像你們說得那樣好聽!
”
問罷,心裡競隐隐生出了幾分期盼之意。
沒等娥茹開口,心直口快的藍衫少女搶先答道:“是娥茹和陶闊脫絲,在我們突厥話裡,她的名字是金蓮花,我的名字是藍羽鳥!
”
随着少女的繪聲繪色的解釋,徐大眼和李旭知道了娥茹和陶闊脫絲的含義。
金蓮花是草原深處常見的一種野花。
花苞不大,開起來卻非常美麗。
特别是襯托在層層碧綠的草海之間,就像寶石一樣鮮豔奪目。
而藍羽鳥是傳說中類似于孔雀的一種鳥,羽毛顔色絢麗,體形婀娜,出現的地方則意味着風調雨順,草場興旺。
而她們的漢人名字亦由此而來,黃衫少女的名字叫醉菊,藍衫少女的名字叫碎藍。
“晴姨她一定畫得一手好畫!
”徐大眼聽完了少女的介紹,非常肯定地推測。
“咦,你怎麼知道?
”藍衫少女驚詫地問。
黃衫少女則瞪大了眼睛,雙目中充滿了欽佩之意。
看到醉菊眼中的柔光,徐大眼有些得意,微笑着解釋道:“能把名字取得這麼有畫意的人,心中能沒有畫境麼?
你們這位晴姨,恐怕是丹青高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