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豐帝國的尖峰基地和塞西爾人建造的基地有着截然不同的風格——以高文的眼光判斷,如果塞西爾尖峰基地體現出的是魔導工業的力量,是鋼鐵、機械、水晶與魔法雜糅的成果,那麼提豐人的基地便是一個成本高昂的魔法奇觀——這片占地面積比塞西爾尖峰基地要大一圈的建築群,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依靠法師們親手“塑造”起來的。
提豐人打開了他們的大門,并派出了引導客人的騎士,身穿黑色制式铠甲的士兵們帶着好奇和一絲絲戒備注視着那些鋼鐵怪車列隊駛入基地,高文坐在第一輛車的後排,透過窗戶靜靜地觀察着視線中的一切。
他看到許多石質房屋整整齊齊地沿着一條中軸線向前排列,數座尖頂高塔錯落分布在建築群之間,朦胧虛幻的“法師之眼”在高塔頂部懸浮着,又有身穿整齊铠甲、高度警惕的士兵在基地外圍的幾座哨塔上站崗,警惕着廢土區域的一切風吹草動。
秩序井然,紀律嚴明,令人印象深刻。
觀察與思索間,車隊已經在數名提豐騎士的引領下抵達了一座同樣是用魔法力量“塑造”起來的石頭堡壘前,高文看到一個黑發濃密表情嚴肅的中年男人正在一群騎士的簇擁下站在不遠處,對方披着一件看似普通但實則用某種高階魔物皮毛制成的黑色大氅,内穿暗藍色的外套,并懸挂着金質的表鍊、绶帶等飾物,他的視線正落在那些向自己駛來的鋼鐵怪車上,然而高文無法從那過于深沉内斂的目光中看出那位提豐皇帝的任何情緒波動。
同樣坐在後排的琥珀湊過來小聲嘀咕了一句:“他比我想象的矮一點。
”
高文随口回應:“那是因為你在我身邊時間太長了。
”
說話間,數輛魔導車在羅塞塔·奧古斯都面前同時刹停,随後每一輛車都同時打開了位于側面或尾部的車門,身穿藍色制服或白色輕甲的侍從與士兵以令人驚訝的紀律性和配合飛快下車,并眨眼間在車隊兩旁列成衛隊,随後才有一名侍從打開了第一輛車的車門,高文·塞西爾與他的近衛從車内走了出來。
羅塞塔·奧古斯都沉默而嚴肅地看着這一切,眉毛難以察覺地微微抖了一下。
這位安蘇公爵既沒有率領一整支軍隊,也沒有以傳奇強者的姿态帶領少數強者赴約。
然而他仍然在彰顯……某種力量,并且效果卓越。
再次将視線從那些魔法車輛上收回之後,這位提豐皇帝邁出腳步,主動迎向了已經下車的高文,臉上頗為艱難地醞釀出一個微笑:“能見到一位像您這樣的傳奇英雄是我的榮幸——歡迎來到提豐人的營地,它已經為迎接貴客做好準備。
”
“我同樣深感榮幸,”高文伸手與羅塞塔·奧古斯都相握,這個通用度極高的簡易禮節源自開拓時代,至今仍然廣為使用,他随口回應着對方的客套,“這是一座令人印象深刻的營地,我能看到它體現出的勇氣和毅力。
”
琥珀站在高文側後方,無聊的想要翻白眼,這“高位者對着客套”的說話方式讓她昏昏欲睡,但又怕真的翻個白眼的話回頭就要被高文給拍牆上,于是隻好忍住,而就在這時,她突然感覺到了一股視線正落在自己身上。
循着感覺望去,她看到在羅塞塔·奧古斯都身後不遠處站着一位身姿挺拔的女騎士,那位年輕女士灰發披肩,身材與容貌都算得上不錯,然而視線卻頗為冰冷,似乎隐藏着些許敵意。
琥珀眨眨眼,相關情報立刻浮現在腦海中。
那應該就是提豐帝國這一代的“狼将軍”,安德莎·溫德爾,貌似因為其父親在安蘇控制區失蹤的緣故,對安蘇保持着敵意。
琥珀想了想,覺得找到事做,于是幹脆地瞪起眼睛跟安德莎對着盯起來。
片刻之後,年輕的狼将軍安德莎·溫德爾略有些别扭和尴尬地轉移開了視線。
她沒見過如此缺乏涵養的貴族,缺乏經驗,導緻在對視中落於下風,而且忍不住冒出個念頭:安蘇人都是這麼野蠻麼?
琥珀則因這小小的勝利心情愉快起來,小聲咕哝:“耶——”
塞西爾情報主管和提豐狼将軍的這次隐秘交鋒沒有被任何人注意到,高文的幾乎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觀察眼前的提豐皇帝并揣測對方性格上,而在一番并沒什麼營養的寒暄客套之後,他以及随行的琥珀、索尼娅等人被引入了羅塞塔的臨時行宮。
一場并算不上豐盛,但在這廢土中已經難能可貴的宴席在等待他們。
廢土之上無法種植植物,四處橫行的怪物顯然也很難充當食物,提豐營地的物資和塞西爾營地一樣,也完全依靠後方補給,在這種艱難條件下,哪怕羅塞塔·奧古斯都能拿出來的待客之物也極為有限,但很顯然沒有人真正在意這場宴席本身……至少除了琥珀都是如此。
在讓琥珀自己去覓食之後,高文很自然地端着酒杯來到了羅塞塔·奧古斯都面前,周圍的人自動向後退開一點距離,在維持護衛任務的前提下,為公爵和皇帝留出了交談空間。
“希望您不要介意這寒酸的招待,”羅塞塔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我們的補給并不容易。
”
“我們那邊同樣如此,”高文淡淡地說道,“我很能理解在廢土邊緣的艱苦環境——事實上今天我們在這裡面臨的所謂‘困難’,如果放在七百年前簡直已經是難以想象的優渥條件,至少,我們現在可以在相對安全的營地裡,端着一杯酒交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