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雲密布,帶着潮濕泥土氣息的風從北側山脈的方向呼呼吹來,秋日枯黃的落葉和草絮被風卷起,打着旋拍打在列車潔淨的車窗上,菲利普站在鐵王座的戰術段指揮所内,注視着車窗外不斷向後退去的荒原和樹林,眼神沉靜。
時光會讓一個人變得成熟,尤其是當這時光在戰場上度過,再青澀的人也會曆練成為沉穩的戰将,曾經年輕而銳氣的塞西爾騎士如今已經成為帝國陸軍的最高指揮官,穩重可靠的氣質成了這位年輕人如今最大的收獲,他安靜地站在那裡,和四年前比起來,顯得鋒芒内斂了許多。
技術人員們在鐵王座的控制台前忙碌着,一邊控制着這台龐大的戰争機器運轉,一邊和前線、和後方保持着時刻暢通的聯絡,一名技術軍士從附近的某台設備上抄錄了一些數據,來到菲利普旁邊:“将軍,前導工程列車傳來報告,軌道已閉合,臨時停靠站已就緒,鐵王座可以全速前進了。
”
菲利普點了點頭:“全速前進長風要塞那邊有什麼新情況麼?
”
“提豐人沒有額外動作,馬裡蘭将軍在繼續警戒。
”
菲利普嗯了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麼。
他沒有想到,曾經在磐石要塞秉持着傳統的騎士精神對魔導戰艦發動沖鋒,作風相當古闆老派的馬裡蘭騎士,竟然會用一連串意想不到的計策吓唬住了邊境上的提豐人,那位腦袋像石頭一樣的老派騎士在天翻地覆的時代面前也終于學會了機謀巧算盡管他還沒有掌握長風要塞一連串行動的細節情報,但僅從目前傳回來的信息,他也不難猜到那位馬裡蘭将軍都做了些什麼。
但這樣的手段終究是不能長久保住邊境的,真正想要擋住提豐人,還是得靠鐵王座這樣的“移動要塞”。
作為陸軍的最高指揮官,菲利普此刻正奉命親自帶領着一支隊伍,搭乘修複一新的鐵王座前往長風要塞,如今路程已經過半。
以這輛列車的速度,再加上目前已經暢通的鐵路線,要抵達目的地用不了多長時間。
遠處的天空更加陰沉了一些,陰雲籠罩的方向正在東部的邊境線,一場可以預期的大雨正在醞釀,按照德魯伊們的推算,降雨範圍應該會覆蓋整個長風防線。
但是這對鐵王座并沒有影響作為一座新銳的機動要塞,這趟裝甲列車并不在意陸地上的絕大部分風雨。
……
冷風吹在冬狼堡高高的塔樓外牆上,帶起黑色的旗幟獵獵飛舞,執勤的騎士們盡職盡責地站着崗,不少人的視線都忍不住看向長風要塞的方向,但所有的視線最終都隻能止于眺望。
來自帝都的收縮命令已經下達數日,帝國騎士團和魔法師團均按照命令留守在冬狼堡東側的駐地内,盡管對峙的氣氛仍然十分緊張,但富有經驗的老兵們已經判斷出了局勢:這場仗,怕是打不起來了。
外牆哨塔上,一名哨兵法師取消了鷹眼術,緩和着因為長期執行監控而略有些疲憊的精神,另外一名哨兵法師則适時接替,鷹眼術的符文再一次浮現在哨塔上空的空氣中,被撤換下來的法師一邊揉着眼睛,一邊有些憋悶地嘀咕着:“好好的,軍團級水晶陣列都送上來了,竟然就不打了……”
“這是命令,長官們有自己的考慮,”旁邊養精蓄銳的戰鬥法師睜開眼,沒什麼表情地說道,“而且你沒看到那些陣地麼?
塞西爾人明顯都準備好了他們挖了一堆坑,你還主動要往裡跳麼?
”
“……哎……上頭考慮的事兒,我們這些當兵的就别想了,”哨兵法師搖搖頭,一陣寒風吹來,又讓他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嘶……還真是到秋天了,越來越冷了。
”
“是啊……秋天到了,”戰鬥法師起身打了個響指,召喚出一道微風護盾籠罩在哨塔頂部,随後低頭看了一眼城堡主樓的方向,“如果安德莎将軍在月底之前下令撤退,我們還能趕得上回家過安靈節呢。
”
一片落葉從哨兵們的視野中劃過,在風中飛舞着,落進了堡壘内牆,落在要塞指揮官的窗台上。
安德莎灰白色的長發被秋風吹起,年輕的狼将軍擡起手,捋過臉龐的灰發,發絲間露出的眼神中帶着一絲不甘和陰郁。
副官站在她面前,低着頭提醒道:“将軍,陛下的命令已經下達數日,鐵河騎士團不能一直留在冬狼堡防線上您至少應該下令讓他們回到東部的營地裡,否則國内的貴族議會恐怕會在這個問題上指責您……”
“議會裡的家夥永遠不會知道邊境的局勢有多緊張,”安德莎煩躁地站起來,打斷了副官的話,“而且我仍然覺得有哪不對……一切都太理所當然了,一環套着一環,邏輯上沒有任何問題,但直覺在給我示警……”
作為一位軍團指揮官,安德莎知道自己不應該用“直覺”之類的理由來解釋問題如果她是個占星師或通靈師這樣說倒還問題不大,但她是一名超凡騎士,她最需要保持的就是理智和謹慎,然而自從那些塞西爾人在防線增兵,自從邊境陷入對峙施壓的狀态以來,越來越嚴重的煩躁感就在影響着她的情緒,到現在帝都更是傳來了防線收縮,鐵河騎士團回撤的命令,那種源自直覺的示警更讓她坐立不安。
就仿佛冥冥中有個聲音在不斷告訴自己,她正在錯過一個足以改變曆史的關鍵點。
副官看着自己的長官顯露出和往常不一樣的狀态,在片刻的沉默和斟酌之後,這名一貫沉穩的騎士說道:“将軍,或許您需要再看一看最近長風要塞的增兵記錄和他們的陣地鋪設情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