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邁爾勳爵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努力假裝自己是這屋子中本身便有的某種擺設,那位帝國統治者則坐在他的對面,臉上帶着某種讓他看不透的平靜笑容,他聽到對方的聲音傳來:“域外遊蕩者是他自稱的名号,還是你們給他起的名字?
“除了展現出強大的心靈力量以及展露那些‘記憶碎片’之外,他還有什麼非人的特質麼?
“你正面接觸過他麼?
”
博邁爾勳爵舔着略有點幹燥的嘴唇,老老實實地回答着羅塞塔·奧古斯都的問題,但他能準确答複的東西終究還是不多——作為一個被知識引誘而皈依的教徒,他在永眠者中的階層并不高,在那個森嚴而神秘的教派内,世俗的身份并不能完全轉化為教團中的地位,或者說,區區一個“勳爵”所能帶來的利益還不足以讓他在永眠者内部爬到中層,而一個像他這樣的教徒,對“域外遊蕩者”的了解僅限于少量公開出來的情報。
事實上,直到大撤離的命令下來,他才知道域外遊蕩者已經滲透進心靈網絡。
等這位勳爵把肚子裡的情報全都倒出來之後,羅塞塔·奧古斯都才微微點了點頭:“不錯,博邁爾,你做了正确的選擇。
”
博邁爾慌忙低下頭:“是……是的,陛下。
”
“但我還是很好奇,你為何會跑來告密,”羅塞塔看着博邁爾,貌似随意地問道,“你顯然知道這其中的風險,而且即便不考慮教團對叛變者的清算,你——一個提豐貴族,卻堕入黑暗教派,這件事本身也是莫大的罪過,可你卻主動跑來向我坦誠了這一切,這是為什麼?
”
博邁爾勳爵擡起頭來,艱難地迎着羅塞塔·奧古斯都平靜的視線,他張了幾次嘴,才終于有勇氣組織起語言:“陛下,我加入永眠者,隻是為了隐秘的知識,但我從未想過要為此背叛您——我知道自己現在說這些毫無說服力,但如果非要在一個不可名狀的魔神和帝國之間做選擇,我還是希望自己能死在提豐這一側……”
博邁爾勳爵說着,心中忍不住泛着苦澀——在多年以前,當他第一次接觸到永眠者的神秘知識,掌握了強大的心靈之力時,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在這片黑暗中陷得這麼深,這個世界上的隐秘教派不止永眠者一個,有太多見不得光的超凡者團體在宣揚他們那詭異陰森的教義,宣布自己和不可名狀的力量有着交易,但它們大多都隻是引誘無知者的騙局,他曾以為永眠者也不過是其中一個,并覺得自己足夠機敏,可以在黑暗教派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知識與力量,而且還不會陷入到他們那狂熱黑暗的“驚悚神話”裡,但誰知道……
誰知道他們竟然玩真的,而且那不可名狀的力量轉眼便找上頭了!
溫莎·瑪佩爾帶着一絲憐憫看了博邁爾勳爵一眼,搖着頭說道:“太多人抱着和你一樣的想法,博邁爾先生,這類人過于相信自己的運氣和‘謹慎’,覺得隻要小心一些,知識與力量便唾手可得,但他們幾乎全都為此付出了高昂的成本。
”
想到那些在自己之前嘗試告密而死的教徒,博邁爾勳爵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我現在深深體會到了這一切。
”
“博邁爾,我會公正評判你做的一切,包括你投靠黑暗教派之後犯的罪,也包括你此刻立的功,”羅塞塔·奧古斯都說道,“而在此之前,我還需要你做很多事情,這或許能彌補你的錯誤。
“至于現在,你可以去隔壁房間休息了——放心,溫莎·瑪佩爾女士可以保證你的安全,隻要呆在黑曜石宮内,你就不必擔心自己的性命。
”
博邁爾勳爵激動地站了起來,鞠躬緻意:“萬分感謝您的仁慈,陛下。
”
在這位内廷貴族離開會客室之後,房間中隻剩下了羅塞塔和溫莎·瑪佩爾兩人,那位黑發黑裙的皇家女仆長不知何時已經離去了。
“陛下,”溫莎·瑪佩爾看向羅塞塔大帝,“我已經向皇家法師協會的值守大魔法師們發出傳訊,命令他們立刻将情報傳至各地傳訊塔,讓協會各處據點開始搜捕永眠者教徒。
”
“很好。
另外聯絡奧蘭戴爾的地區長官,讓他立刻展開調查,”羅塞塔點頭說道,“此外,博邁爾所掌握的情報并不多,而且各地的永眠者這時候應該已經開始撤離,那些據點多半已經空了,因此搜捕的關鍵在于攔截那些正在撤離的教徒……”
“他們的目的地是塞西爾,”溫莎·瑪佩爾說道,“塞西爾人那邊也一定做好了接應的準備,甚至……現在恐怕就已經有人越過邊境了。
”
“對邊界最近的傳訊塔發出警告,讓他們攔截檢查一切進入塞西爾境内的人員與車輛,尤其是最新的幾條鐵路線,另外提醒他們,檢查時必須有較為強大的法師坐鎮——永眠者教徒擁有心靈領域的超凡力量,普通人組成的崗哨非常容易被蒙騙突破……”
羅塞塔一邊思索一邊說着,在安排了一系列邊境攔截檢查的事項之後,他稍稍沉默了一下。
“另外,我們需要拟定一份招撫公告……”
溫莎·瑪佩爾下意識揚起眉毛:“招撫公告?
”
羅塞塔點點頭:“願意回歸正常社會,願意主動向帝國效忠的永眠者,奧古斯都家族将赦免他們的過往罪行,隻要他們願意遵守秩序,不再造成危害,皇家法師協會或帝國工造協會都會考慮接納他們。
”
“陛下,”溫莎·瑪佩爾忍不住說道,“您真的要這麼輕易赦免那些永眠者?
如此大規模地赦免一個黑暗教派,還要把他們接納進法師協會和工造協會裡……這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