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高文一開始想到要組建一個基于中低層人士的情報網絡時,第一個想到的并不是那些混迹在貧民窟和陋巷中的打手、竊賊和混混,而是拜倫騎士所認識的那些傭兵朋友。
拜倫騎士半路出家,在早年間他曾經是活躍在南境地區的一名小有名氣的傭兵頭目,有一隻小小的隊伍和相當廣的門路,這一點高文是知道的,而且他還知道拜倫騎士為塞西爾家族宣誓效忠的契機是他傭兵生涯中的一次重大挫折,據說他在那次挫折中失去了所有的部下,自己也險些喪命,如果不是前代塞西爾子爵出手相助,他的性命早已不保——如今他已經不再是傭兵,而是憑借個人實力與多年的忠誠服務取得了貴族身份,成為一名騎士,但他當年的那些門路卻都沒有消失。
倒不如說,正是因為一名傭兵機緣巧合地進入了貴族的圈子,拜倫騎士在傭兵界反而變得更受歡迎,沒有人會拒絕能夠與貴族搭上關系的機會,哪怕是再沒落的貴族家族,對于急需生意的傭兵而言也是大大的金主。
高文在南境的好幾次行動都借用了拜倫騎士的那些傭兵門路,包括擴散消息、招募流民以及吸引商旅的過程中都少不了那些傭兵的影子,但在構築情報網的時候,高文最終還是選擇了讓琥珀去聯絡她當年的“狐朋狗友”們。
他是從多方面考慮的:首先從忠誠度上,傭兵和貧民窟混混們可以說是半斤八兩,他們的忠誠度都建立在金錢的基礎上,相比較起來,混混們的“忠誠”甚至還更為廉價一些;其次從消息靈通程度上,傭兵反而比不過那些“陰溝老鼠”,後者厮混在社會底層,他們需要更加耳聰目明才能維持生存,而且他們本身就是很多傭兵的情報來源;最後,傭兵有一個很不可靠的地方,那就是他們中的佼佼者幾乎都會和貴族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有一些足夠資深的傭兵甚至已經暗地裡成為了某些貴族的影子和線人——事實上能夠成為貴族暗中供養的鷹犬本身便是很多傭兵的目标,而與之相對的貧民窟混混們……他們可入不了貴族們的法眼,他們個個都是“獨立之身”。
對于需要打造一支“幹淨”隊伍的高文而言,那些不會隸屬于任何勢力的陰溝老鼠顯然更符合他的要求。
而至于那些人的能力、紀律、服從度、忠誠度等等問題,都可以慢慢培養,拜倫騎士就是個明顯的例子——他曾經是個無法無天遊走在灰色地帶的傭兵頭子,但如今不也是個正直……哦不,誠實……哦不,公正……不也成了個業務娴熟的逗哏了麼?
高文并不了解琥珀的過去是怎樣的,他不是一個喜歡打聽别人私事的人,他隻知道這個半精靈盜賊雖然戰鬥力不強,但卻是個十足的暗影宗師,她曾經混迹在舊塞西爾領的陰溝陋巷,但除了最後鑽到塞西爾家族祖墳裡并被人當場抓獲之外從未搞出過什麼太大的動靜,但三天前他和皮特曼聊了一會,才了解到原來看起來隻是個逗比的琥珀曾經也是有過攪風攪雨的人生的。
話句話說就是在塞西爾領固定作案之前她一直過着流竄作案的生活……
在了解到這一點之後,他毫不猶豫就把這個每天在領地上混日子,無所事事到處搗亂還飯量奇大的半精靈扔了出去,讓她去做點身為領主近衛該幹的工作。
萊斯利領,坦桑鎮以北的另外一座城鎮中,“黑哨子”酒館正燈火通明,混迹其中的混混、打手、盜賊和騙子們正開啟新一輪的通宵豪飲——在口袋裡坑蒙拐騙得來的銀币與銅闆花光之前,他們的豪飲總是日複一日。
臉上有着一道醜陋傷疤的酒館老闆“疤臉安東”坐在坑坑窪窪的吧台後面,漫不經心地用一塊髒兮兮的抹布擦着手中的杯子,眼睛卻毫無松懈地在那些豪飲喊叫的惡棍和無賴之間掃來掃去,他并不介意有人在自己的酒館裡喝酒鬧事,甚至不介意這些人打架的時候砸爛了這裡的東西,但如果有人喝了酒砸了東西卻不付賬,那他就很介意了。
酒館裡彌漫着一種難聞的氣味,劣質廉價的酒水,發黴的木頭和牆角,長期不洗澡的汗臭混合在一塊,讓這裡的環境異常惡劣,但沒有一個人願意離開這地方——這裡至少是暖和的,總比外面的冰天雪地強。
又有兩個醉漢鬧騰起來,互相撕扯着打成一團,安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立刻便有兩個身強力壯的人上前,把鬧事的兩個醉漢各自踹翻,随後拖到牆角讓他們自己鬧去。
這就是這些陰溝老鼠的日常。
他們是貧民窟中的“富戶”,是貴族老爺眼裡的渣滓和爬蟲,是傭兵眼中的情報販子,是安分老實的平民眼中的“惡徒”,他們大多有一些壓箱底的本事,比如半桶水的潛行技巧、一兩手變戲法的竅門、天生的一膀子蠻力,或者僅僅是腦瓜足夠靈活,嘴皮子能把人忽悠到死,而憑借這點壓箱底的本事,他們就可以跟路過的傭兵或者行商搭上點關系,依靠坑蒙拐騙或者出賣情報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