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已死。
高文久久地盯着那句刻在石頭上的話,因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而顯得毫無波瀾,在他身後,尤裡等三人也靠了過來,那些歪曲暗紅的刻痕映入了每一個人的眼簾。
“……我家族的所有先人啊……”馬格南瞪大了眼睛,“這是什麼意思?
”
高文終于從一開始的驚愕中反應過來,盡管在神廟門口看到這麼一句亵渎之語令他呆滞了片刻,但他仍牢記着在一号沙箱中什麼都不能輕信、不能輕易做出任何結論的守則,這時候第一時間便是向賽琳娜了解更多情況:“上一批探索人員在這座城市裡沒有看到這句話麼?
”
“沒有,我可以肯定,”賽琳娜立刻說道,“上一批探索隊雖然還沒來得及探查城市中的建築物内部,但他們已經搜索到這座神廟的入口,如果他們真的看到了這句話,不可能不上報。
”
“神明已死……”尤裡喃喃自語着,“在上次探索的時候這個沙箱世界便已經空無一人了,這句話是誰留下的?
”
“想想幻影小鎮,”馬格南咕哝着,“空無一人……或許隻是我們看不見他們罷了。
”
“我們應該搜索這座神廟,您認為呢?
”賽琳娜說着,目光轉向高文——盡管她和另外兩名大主教是一号沙箱的“專業人員”,但他們具體的行動卻必須聽高文的意見,畢竟,他們要面對的可能是神明,在這方面,“域外遊蕩者”才是真正的專家。
高文知道永眠者們對自己的看法,其實他并不認為自己是對抗神明的專業人士——這個領域畢竟太過高端,他實在想不出什麼樣的人物能在弑神方面給出指導意見,但他畢竟也算接觸過不少神明密辛,還參與過對自然之神(民間高仿版)的圍剿及烹饪行動,至少在自信心這方面,是比尋常人要強很多的。
當然,若是再加上平日裡和維羅妮卡、卡邁爾交流時得到的理論知識,再加上自己研究古代典籍、聖光教派藏書之後積累的經驗,他在神學以及逆神領域也确實算得上專家。
“搜索一下神廟吧,”他點頭說道,“宗教場所是神明影響現世的‘通道’,它往往也能反過來顯示出對應神明的本質和狀态。
“不過要記得提高警惕,看見異常的景象或聽到可疑的聲音之後立刻說出來,在這裡,别太相信自己的心智。
”
三名大主教點了點頭,随後與高文一同邁開腳步,向着那座有着濃郁沙漠風情的神廟建築内部走去。
神廟不知被荒廢了多久,裡面顯得滄桑古舊,遍布時光痕迹。
在一段較短的甬道之後便是用于舉行宗教活動的廳堂,原本用來照亮廳堂的燈火早已熄滅,巨大的立柱和從空中垂下的布幔在大廳中交織出了層層疊疊的陰影,自狹窄高窗灑下的陽光照進室内,在陰影之間又切割出一道道明亮的“道路”,此刻正是沙箱世界的下午,這些傾斜灑下的陽光顯得不甚強烈,愈發給整個室内空間增添了一種神秘、古老的韻味。
高文随意轉頭看了一眼,視線透過狹窄的高窗看到了天邊的太陽,那同樣是一輪巨日,輝煌的日冕上隐約浮現出木紋般的紋路,和現實世界的“太陽”是一般模樣。
生活在繞着氣态巨行星運行的衛星上,永眠者們也想象不到其他星球的太陽是什麼模樣,在這一号沙箱内,他們同樣設置了一輪和現實世界沒什麼區别的太陽。
“這裡至少被荒廢了幾十年……也可能有一個世紀,但不會更久,”尤裡在一座坍塌的石台旁彎下腰,手指摩挲着石台上掉落的一片已經嚴重風化的布料,“否則這些東西不可能保留下來。
”
“但門口的字卻像是剛刻下不久的。
”馬格南皺着眉嘀咕着。
高文看着尤裡的動作,随口問了一句:“沙箱世界内的東西也會如現實世界一樣風化腐朽麼?
”
“會,”尤裡站起身,“而且和現實世界的風化形式、速度都差不多。
這些細節參數我們是直接參照的現實,畢竟要重新編寫全套的細節是一項對凡人而言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
“唉,”高文忍不住無奈地搖頭歎息,“現實世界能夠誕生神明,如此一個和現實世界高度相似的世界,怎麼會不誕生類似的宗教現象。
”
走在旁邊的賽琳娜搖了搖頭:“在此之前,又有誰知道神明是‘誕生’而非‘自有永有’的呢?
”
三位大主教皆無言以對,隻能沉默着繼續檢查神廟中的線索。
馬格南走向了大廳的最前端,在這裡有一扇特别的圓形高窗,從高窗灑下的光芒照射在仿佛布道台的平台上,微微的塵埃粒子在光線中飛舞着,被造訪此地的不速之客們驚擾了原本的軌迹。
尤裡來到馬格南身邊,随口問道:“你确定已經把心靈風暴從你的潛意識裡移除了吧?
”
“該死的,你到底要确認幾遍——我當然移除了!
”馬格南瞪着眼睛,“我用心靈風暴誤傷過你很多次麼?
你至于這麼記仇?
”
“……我甚至練出了對心靈風暴的專屬抗性,你說呢?
”
“……我-确定-移除了!
絕對,移除了!
”馬格南一個詞一頓地再次強調了一遍,同時還在打量着這座布道台一樣的平台,突然間,他掃視的視線靜滞下來,落在地面某個角落,“……這裡也有。
”
尤裡順着對方的視線看去,隻看到一行粗劣的刻痕深深印在石闆上,是和神廟門口一模一樣的字迹——
神明已死。
兩名大主教沉默了片刻,馬格南才突然開口:“尤裡,說實話,你相信這上面說的話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