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匠與學徒們坐在地上休息,用羨慕與敬畏的眼神看着那些導魔材料在赫蒂的魔力引導下升上半空,并被精準地繪制在石壁表面,而一隻巨大的半透明手掌則在旁邊輔助,将影響法陣繪制的藤蔓去除或者調整那些細微處的符文線條,亦點上鑲嵌法力水晶之類的增幅材料,而在這個法陣各處的符文空隙間,是他們之前開鑿出來的石洞和孔隙,那裡面塞滿了閃閃發亮的水晶“砂礫”。
在他們眼中,那些平均尺寸隻有米粒大小的細碎水晶确實跟“砂礫”差不多。
這些已經筋疲力盡的人現在還意識不到他們正在參與怎樣一件事,他們甚至不清楚高文要炸塌岩壁的計劃,他們隻是按照領主的命令在這裡做工而已,但琥珀看着這些人,卻油然而生一種怪異的感覺。
除了最後繪制起爆法陣之外,這整個過程中的絕大部分其實都是普通人完成的爐窯區的農奴燒制出了水晶,用于給水晶充能的魔網一号也是由普通工匠建造而成,瑞貝卡雖然參與了魔網的設計,但全程也沒有使用任何超凡力量,随後民夫把水晶運到這裡,石匠在岩壁上鑿出孔洞并把水晶填塞進去
事實上如果不是要把法陣畫在岩壁上,而且時間有限的緣故,就連繪制法陣的工作都可以由普通人來完成,隻要他們能保證把所有符文畫對地方點上的魔導材料安裝正确就行盡管這需要一些知識和技巧,卻不需要什麼超凡力量,琥珀相信,哪怕是領地上的平民,隻要經過學習和訓練,也是可以掌握這些的。
而至于沒有法力的人如何激活這個法陣瑞貝卡已經制作出了符文扳機,而且這個符文扳機被證明是可以在起爆法陣上運行的。
即便沒有符文扳機,領地裡的“魔網一号”也已經實現了對外供能的能力,隻要把魔網一号的充能路線延伸出來,普通人就能夠引爆這套被高文稱作“大型藝術”的東西。
誠然,這個過程要遠比大魔導師們打個響指複雜、困難得多,但哪怕僅僅考慮到這個過程有了實現的可能性,都讓琥珀有點不寒而栗:
一群壓根沒有施法能力的普通人,竟能夠用這個“魔法裝置”炸掉整片山崖
想着想着,她看向高文的視線便忍不住古怪起來:這個看着一點都不像貴族的奇怪男人到底知不知道他正在做些什麼?
不過腦海中隻是這麼稍微嚴肅地思考了一小會,琥珀僅剩的那點正經勁兒也就消耗完了,她拍拍巴掌,又擡頭看看天色,發現還沒到飯點,于是一轉身便消散在暗影深處。
她還要繼續去監視那批畸變體的動向,并随時将其情報傳這邊,任務還重着呐。
而在另一邊,營地西南側的山口以及進山的山道上,菲利普與拜倫兩位騎士正陪着瑞貝卡一起,做着他們從未做過的事。
指揮手下人在地上埋設陷阱,一種會爆炸的陷阱。
士兵和征召來的民夫們負責挖坑,瑞貝卡則帶着工匠負責将一個個“地雷”安置到位,由于隻要把符文扳機放在魔法陣上,那些看似人畜無害的水晶顆粒就會變成足夠開山裂石的危險玩意兒,所以每一個符文扳機都是由瑞貝卡親手調整并安放到位的,而且為了防止有缺心眼的家夥誤觸了機關,瑞貝卡還在每一個陷阱邊上放了一塊紅色石頭以作标記。
是的,做了記号,這完全不符合埋地雷的基本職業操守,但沒關系,就是欺負那些畸變體沒腦子
菲利普騎士臉色古怪地看着手下的士兵在一個安放好的木匣表面撒上薄土,又看了一眼在不遠處挖坑挖的熱火朝天的其他人,終于忍不住跟拜倫嘀咕起來:“這是不是有點不符合騎士精神?
”
“不符合騎士精神?
你是說挖陷阱?
”頭發花白的中年騎士看了這位青年才俊一眼,“那你覺得騎士精神該怎麼辦?
”
菲利普特嚴肅地将手放在劍柄上:“騎士應當堂堂正正地與敵人對決,以勇武和正義武裝自己,正面挑戰最強大的敵人,保衛人民與土地,如果勝利,便載譽而歸,如果失敗,便埋骨沙場而不是在這裡挖陷阱。
”
拜倫不等對方說完便連連擺手:“停停停你這毛病真是改不了,年輕輕的跟個老教徒一樣。
你别忘了,這些陷阱可是公爵大人吩咐的,他是騎士中的騎士,英雄中的英雄,現如今諸國的騎士守則甚至就是以他為模闆制定的,你覺得他安排的事情會不符合騎士精神?
”
菲利普本來就為這事兒糾結着呢,一聽頓時更糾結:“所以我也想不明白。
”
“依我看,這就挺符合騎士精神的,”拜倫摸着下巴,開始用傭兵時期培養出來的口才宣揚一套歪理邪說,“咱們是堂堂正正地在這裡挖了坑啊,這就跟戰場上的拒馬和你身上的铠甲一樣是堂堂正正的武裝,然後咱們也是要挑戰最強大的敵人啊你瞧這滿地的坑,能從這裡面走出來的怪物那肯定是最強的家夥,隻有這樣的家夥才會跑到最後一條防線上跟咱們打,而那些連這些坑都趟不過去的全是弱者,跟弱者交戰才有辱騎士精神”
菲利普仔細想了想,有點疑惑地看着拜倫:“要按你的意思,這些陷阱是為了甄别出真正的強敵喽?
”
拜倫點着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
菲利普又仔細想了想:“我總覺得你在胡說八道。
”
拜倫哈哈一笑,轉身去吩咐那些正在安置“地雷”的工匠:“往這上面再倒點石頭啥的,隻要别壓着機關就行。
我看過這些東西爆炸時候的景象,如果坑裡有石頭炸起來更厲害”
旁邊的瑞貝卡頓時眼睛一亮:“哦哦!
還可以這樣?
!
”
“那是當然,”拜倫微微一笑,“别小看了傭兵的智慧還有騎士的正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