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蘇王國北部,霜雪已經覆蓋大地。
這片多山的土地是安蘇王國最寒冷的地方,民風彪悍的北方人在崇山峻嶺和寒風之中紮根于此,守衛着王國的北部大門,并在七百年間努力維持着和更北方那些難纏的鄰居之間的微妙平衡。
不管是西北方向的紫羅蘭王國,還是東北方向的聖龍公國,從來都不是什麼容易打交道的角色。
但在這個令人不安的冬天裡,有新的陰影從霜雪中浮現了出來,在維多利亞·維爾德女公爵眼中,這些新的威脅甚至比那些令人捉摸不透的北方鄰居更令人憂慮因為這威脅是從國内冒出來的。
“冰雪公爵”維多利亞·維爾德站在凜冬堡高高的露台上,俯視着下方的城市,入冬之前便開始下起的雪直到昨天夜裡才停,城鎮各處都是一片銀白,而北方地區典型的尖頂建築可以有效減少積雪覆蓋,那一個個黑色尖頂刺破了冬日的銀裝素裹,就如同大雪原上林立的黑松般伫立在城堡下方的平原上,一眼望去,森然林立。
在王國大多數地方,冬日的到來便意味着生産停止,人們躲在屋中瑟瑟發抖的日子,然而在這最為寒冷的北境,情況卻反而不同,這裡的人已經适應了寒冷,并且為了生存也不得不适應占據全年二分之一時間的漫長寒冬,即便在這大雪初停的日子裡,也可以看到城市裡無數流動的人群他們必須在下一輪降雪毀壞城市建築之前盡可能地清除積雪,開出道路,順便把那些凍死在陰溝裡的無家可歸者的屍體拖到城外,而在正對着城堡的那座中央廣場上,則聚集着最多的人群
廣場上的積雪已經清理幹淨,聚集在那裡的人是為了看燒死邪教徒的。
那些穿着黑色罩袍的身影被一個接一個地綁在了高高的木樁上,沉重的黑鋼鎖鍊以及銘文鐐铐同時束縛着他們的軀體和魔力,但他們那因施行邪術而扭曲恐怖的面容仍然令人不寒而栗。
圍觀的人群已經在廣場上聚攏了好幾層,士兵将這些人群和邪教徒分隔開來,明晃晃的刀劍阻止着過于激動的領民進一步靠近那些危險的亵渎者,而在這個過程中,柴草被堆了上去,燒熱融化的動物油脂也被潑在拆草堆上。
“燒死他們!
”圍觀的市民中有人終于按捺不住大聲吼叫起來。
這怒吼一呼百應:“燒死他們!
他們殺了我的孩子!
燒死這些邪教徒!
”
一名聖光教會的高階神官走向火刑台,他從旁邊的教徒手中拿過聖徽,轉過身來看着群情激奮的民衆。
“聖光之神揭露了這些邪教徒的陰謀,在更多的人受害之前,主指引我們搗毀了這些異端之徒的巢穴!
”
高階神官高高舉起聖徽,他轉過身去,用聖徽激發出強大的光芒,引燃了那些易燃的油脂和柴草,口中發出高呼:“贊美聖光!
贊美吾主!
!
”
在聖光和油脂的作用下,火刑台瞬間便被金白色的熊熊烈焰籠罩,綁在柱子上的邪教徒們就像蠟一般在火焰中扭曲着,發出各種難以名狀的嚎叫,山呼海嘯一般的聲音随之在廣場上響起:“贊美聖光!
贊美聖光之神!
”
熊熊火焰直沖上天,而那些邪教徒的嚎叫在火焰中久久沒有止息,甚至直到火焰燒盡了他們的軀體,他們的嘶吼聲仍然不斷從火焰中傳來,周圍的民衆終于意識到了情況不對,他們驚恐地看着那不正常的火焰,聽着那不正常的吼叫,而那吼叫終于變成了人類可以理解的言語,十幾個邪教徒殘留的精神力量在空氣中鼓動着,發出可怕的呼嘯:“盡情地笑吧!
盡情地哭吧!
所有人都會死!
你們會死的如同家畜,會死的如同蟲子!
!
等到他們回來,他們會吃幹你們的肉,吸幹你們的皿!
!
”
火焰在這一刻驟然變成了黑色,十幾個火堆的火焰在空中融合到一起,一團巨大而不可名狀的深紫色團塊則從火焰中升騰起來,仿佛要吞噬掉現場所有人般劇烈膨脹着,就連火刑台前剛剛還高呼着贊美聖光的神官此刻都陷入了錯愕之中,但就在這恐怖的異象降臨之刻,一道淩冽的白色光柱突然從凜冬堡的露台激射到廣場上。
在“凜冬之鞭”的沖擊下,那團不可名狀的深紫色團塊瞬間凍結,随後又因缺乏後續能量的支撐而砰然破碎,大片大片的冰晶粉塵從天而降,仿佛又下了一場暴雪般将大半個廣場重新覆蓋,不管是前一刻激動的群衆還是高呼口号的聖光神官都徹底安靜下來,而在寂靜的廣場上空,傳來了維多利亞·維爾德女公爵清冷的聲音:“打掃幹淨然後贊美安蘇和你們的開國先君。
”
強大的魔法力量在露台上漸漸消散,維多利亞揮了揮手,讓漂浮在半空的魔法書回到自己身側,随後轉身離開了露台。
鑲嵌着人造水晶的露台門在她身後自動閉合,隔絕了廣場上傳來的聲音,這位女公爵回到溫暖的休息廳裡,臉上難得露出了一絲疲憊之色。
黑發的侍女走上前來,她揮手屏退了其他的侍從,随後将手按在維多利亞的太陽穴附近輕輕按壓着:“你很少露出這種表情上一次還是見到高文·塞西爾公爵回來之後。
”
“這次也仍然跟他有關,如果不是那位開國英雄從極南境發來的警告,我們恐怕要等到那些邪教徒搞出更大的破壞之後才會意識到他們已經侵蝕到了這種程度,”維多利亞歎息着,“這已經是入冬以來被搗毀的第四個邪教巢穴了之前三個是萬物終亡會,這次的是永眠者,下一次哪怕是風暴之子從海上反攻卷土重來我都不會驚訝。
”
“據說南境的邪教徒勢力其實反而很少,他們一共隻露面了兩次,卻每一次都被那位公爵察覺并掐滅……”
維多利亞輕輕擺手,黑發侍女瑪姬立刻停下手上的動作。
“我們安逸的太久了,整個王國都安逸的太久了,”維多利亞從長椅上站起身,靜靜地注視着前方牆壁上挂着的開國英雄們的畫像,高文·塞西爾的畫像已經被取下,但她還是注視着開國先君查理身旁的那處空白,“從國王到地方貴族都嚴重缺乏警惕性,但七百年前的塞西爾大公是從王國最風雨飄搖的年代過來的,他比我們所有人都警醒可笑的是王都那幫無能之輩卻在一開始把開國公爵發來的有關邪教徒的警告當成了神經過敏,當成了古人在現代社會的大驚小怪……哼,現在他們倒是慌張起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