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超度咒文,并非什麼強力的東西,不過就是勸人向善,消磨鬥志和戾氣,聽久了,自然而然的受不了,這是一個水磨功夫,但凡能夠闖蕩碼頭的和尚道士,都會這麼一點。
嬰靈雖然無形,但是卻能夠去感受,這并非通過炁場,而是一種心靈上面的溝通,我能夠感受到那一縷青煙,便是嬰靈化散、度化的具象,心中正想着大功告成之時,瞧見啞巴在我身前的地闆上面寫下這麼一句話,頓時就有些疑惑起來。
我與啞巴努爾,相熟不過一天,按理說不會有太多的信任,然而人和人之間總是不同的,有的人相交一輩子,都疏遠,而我與這個笑起來有如春風拂面的啞巴少年卻是一見如故,他說的話,可比那真金還真。
面對着我的疑惑,啞巴開始給我解釋,配合着手語和攆山狗的旁白,我大概清楚,原來在剛才最後一下,那東西自知必死無望,便将一部分戾氣遞出,鑽入我的體内。
此戾氣屬陰,性刁且寒,平日裡如冬眠毒蛇,毫不起眼,但卻如跗骨之蛆,源源不斷地禍害于我,并且還會在關鍵時刻,置我于死地。
此物深入膏肓,藥力不能達,唯有緩慢調養,徐徐化解。
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聽得啞巴的意思,我反倒是笑了起來,說:“我二蛋本來就是個倒黴蛋兒,若是換了别人,這還要哭上兩場,是我的話,過眼雲煙而已。
”我說得豪氣,啞巴似乎聽懂了,從腰間解下一個皮囊來,擰開蓋子,自己喝了一口,然後遞給我。
我聞了聞,濃香甘爽,微微帶辣,是酒,我沒喝過這玩意,但是瞧青衣老道喝過,甘之如饴,知道是好東西,也抿了一口,火辣辣,隻燒心,結果嗆得隻咳嗽,不過咂過味兒來,倒是綿長。
啞巴咧嘴大笑,然後過去看小妮去了,攆山狗過來拍我的肩膀,說:“二蛋,真男人。
努爾他這樣的生苗人,最重英雄,肯把腰間的酒給你喝,算是認下了你這朋友了……”
我抹着嘴邊的酒液,也跟着笑,心裡面豪氣十足,覺得能夠交上啞巴努爾這樣的朋友,怎麼樣都值得。
啞巴忙活好久,終于确定小妮無事,弄了點甯神養氣的湯藥,使其睡去,又找到張知青一家,告訴他們,這嬰靈之所以會困擾許久,是因為它天生就是不凡人物,如果生下來,必定名揚天下,然而這回走投無路,才會心生怨恨,這怨靈雖解,執念未消,五年之内且先别要孩子,不然它還會過來叨擾,以後的初一十五,上一炷香,也算是盡一盡父母的緣分。
這些一一應下,啞巴便不再停留,而是提着張知青家準備的禮物,與我們一同返回龍家嶺。
他是住在攆山狗家裡,我也沒有歸家,而是腆着臉一起混過去。
那嬰靈十分難以對付,所以即便是蛇婆婆的弟子,啞巴也有些精疲力竭,不過他并沒有多說什麼,很認真地走着路,一步一個腳印。
我從小頑皮,夥伴也多,但是從來沒有見過這般模樣的同齡人,雖然他才比我大一兩歲,但是給我的感覺,好像那大人一般,心裡面有着許多心事,和悲傷的過往。
那天晚上我是在攆山狗家睡的,我和啞巴睡床,羅大**被我們擠得隻有睡地闆,我跟啞巴說了好多話,從小時候的各種囧事,到後來上了五姑娘山,與胖妞、小白狐兒一起生活的日子,都講。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對這個啞巴少年有着特别的親近之感,他很認真地聽着,不時還點頭比劃,又沖蹲在房梁上的小猴子胖妞笑。
本來十分疲憊,但是這一聊天,不知不覺東方的天色就明朗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