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家住的是普通的鄉下樓房,是十幾、二十多年前,農民進城打工賺錢,回去之後最喜歡蓋的那種房子,一般是兩三層,房間都很大,樓層很高,方便鄉下收了糧食自己屯起來,這樣也顯得大氣。
但是以現在人的眼光看來,這樣的房子住起來感覺空蕩蕩的,冬天容易冷,夏天開空調效果也差。
老陳老家原來的房子也是這樣的,他爸媽現在還在老家住着。
進屋的時候,老陳注意到門口的院子裡,已經停了兩輛車,都是很高級的越野車,跟這個農家小樓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猜可能上級也一直住在這裡,因為怕賣家會變卦,也怕賣家私自跟其他的中間人聯系,所以很多中間人索性會跟賣家一起住,在生活中也可以潛移默化的影響賣家。
要是自己以後單幹,也得這麼着。
老陳默默的在心裡記了一筆。
老陳的上級在電話裡聽聲音還感覺聽成熟的,見了面老陳才驚訝的發現,對方似乎很年輕,看樣子也就二十五六歲,開門見到老陳的時候,眼神閃爍着往他後面瞧,看到他老婆還來了,皺了一下眉頭,倒沒說什麼,隻是把倆人快速放進了屋,又立刻關上了門。
屋子裡空調溫度打的很高,老陳進門沒多久,就熱的脫下了衣服。
看起來這裡一家人還在吃飯,老陳掃了一下,看到飯桌上有一對四十出頭的夫妻,還有一個十七八歲的高個孩子,手裡拿着一個最新款的蘋果手機,正在玩當前最流行的手機遊戲,看起來這對夫妻和這個小孩都不像是病人。
老陳随意在樓下幾個房間來回走着看了一遍,在衛生間裡看到了嶄新的電動牙刷,廚房裡有抽油煙機還有雙開門的冰箱。
吃飯的客廳裡,一套組合沙發很别扭的擺在一邊,似乎買回來一時間還沒有想好放在哪。
老陳稍微放下了心,他意識到這個賣家已經被他上級先一步控制了,看到這些嶄新的家具、電器和手機,跟這農家小樓格格不入,就算是在大城市,也不是每戶人家都會買這些。
隻能說是他上級忽悠了這戶人家,先送了很多錢給他們花,花了他的錢,買回來這些東西,那以後要反悔,也不可能了。
那個小夥跟這家人的女主人說了幾句話,然後她就帶着他們三個上樓去,轉身的時候,老陳看那個男主人,面無表情的喝着酒,面色潮紅,看起來這戶人家管事的應該就是這位領路的女主人了。
二樓不算小,但隻有兩個大房間,房間之間是打通的。
他們進了其中一個房間,然後從隔門進去另一個房間。
老陳的上級沒有進去,而是在第一個房間等着,隻讓老陳夫婦和女主人進去。
跟樓下一樣,二樓也是都開足了暖氣,熏的人腦袋發漲。
一進門,老陳就聞到暖氣中夾雜着的輕微的騷臭味,這讓他下意識覺得有些反胃。
然後就在輪椅上看見了病人本人,一下子長出了一口氣——他終于徹底的放心了。
病人是老人。
老人,在國内的家庭裡,是最沒話語權的,所有名額的交易中,成功率最高的就是老人,老人一般沒有什麼求生意志,對死亡看的很開,對于能拿自己這條老命為家族換一大筆錢這種事情,很少會有抵觸。
就算有反對意見,也會被兒子孫子輩勸住。
而眼前這位老人顯然更不具備反對的可能——因為他得的是中風。
幾乎不能說話,神志也不算清楚。
因為長期的中風,身上帶了一堆并發症,本來他家人都準備放棄治療了,但突然聽到名額這回事,立刻去醫院申請了S療法,結果普天同慶,竟然給他們申請到了。
幾乎是申請到名額之後的一兩天裡,一個小夥子就找到了他們,聽說一個名額能賣好幾百萬,這戶人家立刻開開心心的答應了,乘着過年,家裡置辦了一堆的東西,人家都說了,這些錢等名額賣出去再一起結,要是賣不出去,就當送給他們了——這話說的他們一家人都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老頭偏躺在輪椅上,嘴角留着口水還有奶液,面前的小隔闆上固定着一個奶瓶,看得出來他也正在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