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妍輕輕叩響了本就吱吱作響的破木門,聲音溫柔可親地向屋内問道:“您好!
請問有人在嗎?
”
過了半晌後,屋内才傳來一個略顯年邁的聲音。
“是誰啊?
”
婉妍趕忙回答道:“大娘您好,我們是路過此地的災民,想在您家借宿一晚,煩請大娘您開個門。
”
一聽是個小姑娘的聲音,裡面的大娘才放松了警惕。
随着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兩人面前的屋門打開了。
站在門後的,是一位兩鬓斑白,眉慈善目的老婦人。
一見這位老婦人,婉妍立刻恭敬地問好,還不忘扯扯蘅笠的衣袖讓他一起問好。
“大娘您好!
大晚上打攪您真不好意思!
”
“大娘好。
”
蘅笠乖乖地跟着問好,口氣禮貌而平淡,沒有一絲一毫平時的凜冽與冷漠。
婉妍一聽差點熱淚盈眶,大人終于領悟到“客客氣氣”說話的要點了!
“你們先進來說吧。
”
大娘看了一眼又瘦又小,滿臉都寫着可憐的婉妍,再看看已經被沙土完全覆蓋,都看不出顔色的衣服的二人,忍不住心中憐惜,側身把二人讓進屋内。
“太好了!
謝謝大娘!
”
第一次求收留,就大有成功之相,婉妍不由得有些開心,連忙應道。
一進屋子,婉妍才發現其實住在這間屋子裡,實則和野外露宿的差别不大。
唯一可能比露宿野外好的一點,就是它有個茅草屋頂。
其餘就隻有一張鋪着草席的石床、一張破破爛爛的木桌、一把搖搖晃晃的木椅、一架竈台背着冷鍋冷竈、一架空空如也的架子罷了。
看到這間屋子時忍不住在心裡驚歎了一聲:典籍所言,家徒四壁,誠不欺我啊……
而屋内的人,除大娘之外,還有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躲在角落,怯生生地看着生人進屋。
婉妍最最最喜歡小孩子,立刻樂颠颠地走到小男孩旁邊,蹲下來熱情洋溢地和他打招呼。
“你好啊小家夥,你叫什麼名字呀。
”
瘦骨嶙峋,皮膚黝黑的小男孩,穿着一件又肥又大、打滿補丁的罩衫,一看就讓婉妍有些心疼。
小男孩雖然有些緊張,但仍舊眨巴着大眼睛,禮貌地向婉妍問好。
“姐姐好,我叫涵兒!
”
這奶奶的聲音,瞬間融化了婉妍。
“真乖。
”婉妍揉了揉男孩的小腦袋,笑得溫和。
涵兒覺得看着面前眉目可親的美麗姐姐,咧開了缺牙的小嘴笑地淳樸。
但在看到在婉妍身後站得筆直,凜然之氣十足的蘅笠時,小男孩還是忍不住害怕地往角落縮了縮。
“涵兒不怕,這位大哥哥隻是看起來兇,但他不是壞人。
”婉妍見狀,柔聲安慰道。
就在這時,大娘已經端來兩碗水放在桌上,對二人說道:“你們先過來喝點水,休息一下吧。
”
“好嘞!
”
婉妍聞言,起身與蘅笠坐到了桌邊。
趕了一下午路,又走了許久的山路,婉妍早渴地嗓子冒煙了。
此刻端起面前髒兮兮的碗就咕嘟咕嘟喝起來。
喝完對着大娘甜甜地笑道:“我真是渴壞了,謝謝大娘!
”
“不謝不謝。
”
大娘看着眼前長得讨喜、說話也讨喜的小姑娘,笑得慈祥。
一向最看重茶道,最愛潔淨的蘅笠,看着面前滿是裂痕和污垢的碗,以及其中有些渾濁的水,不由得遲疑了一下。
但看婉妍毫不在意地喝了起來,加之自己也實在渴極了,也便視死如歸地端起碗,一飲而盡。
“姑娘公子,你們怎麼稱呼,從哪裡來啊?
”
大娘先開口問道。
說起這個話題,方才還喝水喝得美滋滋的婉妍打了個機靈,瞬間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一本正經地拿袖子認真擦了擦嘴,清了清嗓子進入狀态。
再擡起頭時,婉妍的甜瓜臉變成了怨天尤人的苦瓜臉,眉毛和眼皮都耷拉下來,眼中閃爍着期期艾艾的光芒,一副苦大仇深之态。
婉妍變臉之迅速,令蘅笠都是一驚。
這……也太有天賦了。
蘅笠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伸手扶住額頭,不忍再看。
婉妍才不管蘅笠的反應,對着大娘就開始訴苦,每說一句,聲音都要抖上幾抖。
“小女妍兒,這位是我的胞兄北澤。
我們兄妹二人本是錦官府人,家境還算殷實。
但親母早逝,繼母歹毒,視我兄妹為眼中釘、肉中刺。
素日裡缺吃少穿都尚且能忍受,畢竟我二人隻要有一片房頂能度日,便也滿足。
但她稍有不順,就對我二人動辄打罵,我哥哥身上全是挨打受的傷!
童年時光成了我二人心頭永遠過不去的痛苦。
”
婉妍邊說着,便猛地拉了拉蘅笠,要他亮出自己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