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見得?
紀雲舒不緩不急,從袖子裡掏出一張之前折好的紙,緩緩打開,平鋪在桌案上,然後一百八十度轉動一下,将紙上的内容正對着文令陽。
紙上,幹幹淨淨的寫着四句詩。
沉看人中影,忍以得高升,歸在當年旁,一一見故人。
她說,“之前文師爺寫了這四句詩,在下确實不懂,但經過之後的幾件事情,在下一瞬之間便明白了。
”
“哦?
先生說說看。
”文令陽淡淡一笑着,将目光從門外收回,落在了面前這張紙上。
“所謂沉看人中影,說的,是你的父親吧?
忍以得高升,說的,則是你自己,歸在當年旁,說的,是雲同揚和李明洲那六個人,而一一見故人,則是你們所有人。
”
文令陽認真聽着。
二十個字,幹幹淨淨!
又仿佛是一張隻屬于他的人生錦圖,從開始,一直到他人生的末點。
紀雲舒繼續說,“你從寫下這四句詩的時候,其實,就是想告訴我你就是兇手,當然,不止是這四句詩,還有那個你随身都會攜帶的小錦盒,想必,你未打開的第三層内,裝的就是混着旱蓮草的墨汁吧?
若當時瘋癫的李遠沒有沖進來,那個時候,你就已經打算攤牌了,還有你身上的紋身,你若真的想逃避罪責,是絕對不會讓容王看到你身上的那塊疤,種種,都是因為你故意想讓我發現這些。
”
文令陽沒有否認,神色上也并沒有什麼變化。
他擡眸,誇贊道,“本以為,這世上大概除了我,沒人能看懂這四句詩了,沒想到,都被先生解讀了,先生的聰明,我一直都隻是聽聞,還曾質疑過,這天下哪有那樣的人才啊?
可現在,我卻不得不佩服先生,你在我所遇之人中,最聰明的。
若能識得先生為深交,此生也足以了。
”
毫無半句虛言!
聞言,紀雲舒淡淡一笑,說,“伯牙撫琴,子期是唯一能聽懂他音樂的人,子期死後,他便在子期的墳頭摔了自己心愛的琴,琴有弦,無人聽,此種悲涼,也隻有伯牙他自己懂了,倘若世間存在如果,文師爺做伯牙,在下做子期,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
“有先生這句話,就算我死了,心中也舒快。
”
他喝了一口茶,痛快極了。
後一刻,紀雲舒又從自己袖子内取出一樣東西來,推到他面前。
那東西,是一塊四四方方的石頭,中間打了一個小洞,之前,應該是用什麼東西吊着,故而那個小洞周圍要比别的地方更加打滑、更加黑了一些。
更奇怪的是,石頭上,被劃了七道不同深淺的痕迹,加上多年打磨的緣故,痕迹也越來越深,泛着光澤。
看到那塊石頭時,文令陽心中微顫,眉心一蹙。
“這是我爹的。
”
他語塞哽咽,捧起那塊石頭,小心的摩擦着上面凹下去的七道紋路。
紀雲舒解釋,“李明洲之所以去挖常世良的墓,其目的,有兩點,一,是想毀了常世良的屍體,另外一個目的,是想找這塊石頭,因為你父親死後,這塊石頭一直在常世良的身上,他也一直帶着,死後,常家人就将其視為陪葬品,一同放入了棺中,一塊如此普通的石頭,常世良二十年來都不扔,李明洲冒着被抓的風險也要找到這塊石頭,想必,它對他們都很重要?
”
“這塊石頭上的七道痕迹,是我爹和他們一同劃上去的,代表着七個人,我本以為,我爹死後,他們将石頭也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