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
祁祯帝站在一面碩大的屏風前,讓人捉摸不透的目光盯着上面那副非常精美的紋案。
屏風上,用金線針針刺繡,刺出一朵朵誘人的紫陽花,栩栩如生,花的旁邊,還有幾隻展翅的白鳥在上面,猶為精美,若是看久了,宛若置身其中。
紀雲舒已經殿内站了許久,十分乖巧,靜靜等着。
那人不出聲,她也不出聲。
隻是低着頭,看着自己那雙有些寒酸的布鞋,心想,若是再穿兩個月,恐怕鞋底會磨出一個洞來,看來是該換了,否則冬月将至,會冷出凍瘡來。
正想着是該去換雙貴的?
還是便宜的?
有雕花的?
還是素色點的?
是去東街買?
還是西街買……
“咳咳……”
祁祯帝咳嗽兩聲。
将她的全部思緒打亂,立馬回到狀态裡,扮演好一個即将受刑的“罪臣”。
祁祯帝側身看向她,手指着身旁那扇精美的屏風,問,“你可認識這扇屏風。
”
“認得。
”
“說說看。
”
“出自工匠魯展之手。
”
“還有呢?
”
“屏風上的畫,被譽為’聖畫’,畫中白鹭栩栩如生,有百鳥尊大的美稱,據說,這是魯展的收山之作,自那之後,歸隐山林,再無佳作。
”
祁祯帝似乎對她的回答并不是很滿意,手指輕輕扣在屏風上的那隻白鹭上,說,“這副畫,叫《從修》,魯展是朕年輕時的知己,他歸隐之前便将此畫贈送給了朕,不僅如此,還送了朕幾句話。
”稍頓片刻,繼續說,“治國平家,不修不天下,無固無歸咎。
”
老子聽不懂。
說人話。
紀雲舒俯身,将頭垂得更低了些,說,“臣愚笨,還請皇上明示。
”
在祁祯帝看來,她聰明伶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怎麼會是愚笨?
分明就是故意裝傻。
他也不拆穿她,解釋其中意思,“這三句是說,若要治理平家安天下,需修心、修身、修德、修品,不在乎種族、地域、能力、高低、大小……若能實現,自能平國天下。
”
“皇上所言,臣終于明白,隻是……無固之中,可有包括性别?
”
“都說你聰明過人,朕才道完,你便一語點中要害。
”
“臣隻是心中困惑,故而管不住嘴,便問了出來。
”
祁祯帝笑笑,卻笑得極為有深意,他從桌案上取來一份折子,朝她遞了過來,“這是今晨送來的,你看看。
”
她接來,展開一看。
折子上,條條框框都寫着她紀雲舒如何如何欺君,如何如何犯上。
最後總結,欺君犯上!
祁祯帝凝色,“你問無固中可有‘不在乎性别’一說,朕告訴你,沒有,自古大臨開朝以來,隻有男兒馳騁疆場、官戴花翎,從未有女子可涉政涉案,更沒有女子在朝為官。
”
聲音雖滄桑,卻十分渾厚。
回蕩在殿内,攝人心魄。
紀雲舒合上折子,緊緊抓在手中。
不語!
祁祯帝大手一指,“呈報上來的折子上,道你欺君犯上!
但朕要聽你親口說,你如何欺君?
如何犯上?
實話說來,不可隐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