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家庭錄音室當然與正規錄音棚不同,不過宋聲聲收入不差,也能買得起好設備,因此這間錄音室雖然不大,實際上卻五髒俱全。
地上是厚厚一層地毯,牆面做了專業的隔音處理,蒙着消音海綿,因為需要安靜的關系,錄音室内沒有窗,一堵牆将錄音室隔成内外兩個部分。
這裡空氣混濁,外間的地上堆滿了剛才王朝碰倒的東西,那是兩張椅子和一些堆放在外的大件樂器,看上去七零八落,好像已經沒有任何使用價值。
外間屋子因此看上去混亂至極,并與宋聲聲幹淨整潔的客廳和卧室相去勝遠,九年了,這裡的煙味還揮之不去,牆上和地闆上還有一些明顯摔打樂器或重物後留下的痕迹。
林辰将視線從牆面收回,透過内外分隔牆體上開着玻璃窗,向裡間看去。
裡間與外間的情況完全不同,裡面的收音室非常幹淨整潔,甚至連牆角的話筒架。
樂譜架都很整齊列成一排。
刑從連向他點點頭,擰動把手,走入裡間。
林辰依舊站在外間,他轉過身,繼續觀察整間錄音室,最後,他的目光落在錄音室的後牆上。
後牆的鏡框裡挂兩張獎狀模樣的東西,然後在鏡框旁的角落,擺着兩門深灰色的半開放儲物櫃。
儲物櫃大約一人高,在下部沒有櫥門遮擋的的地方放着好幾個籃筐,林辰走過去将之一一搬出。
他發現籃筐裡面放着的都是小件樂器,沙錘啊、三角鐵啊之類的東西,每隻籃筐上還有相應的标簽,雖然時間過去很久,樂器蒙塵、标簽褪色、字迹模糊不清,但他仍舊能感受到宋聲聲對待這些零碎樂器的精心态度。
那麼,他又看向了房間一角堆的那些東西。
無論是那裡斷了弦的吉他也好、破舊的貝斯也罷,甚至包括架子鼓零件一類的東西,那些大件樂器都被很随意扔在角落,仿佛宋聲聲突然出現了人格分裂,産生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
林辰将籃筐放回原位,站起身,打開了櫥門。
在打開櫥門的瞬間,他的手就搭在門上,并靜止了很長時間。
他想,他大概找到了想要找的東西。
其實這麼說并不對,因為他要的東西并不在這扇門内。
腳步聲由内而外響起并在他身旁停下,林辰感到有隻手搭在他肩膀上。
刑從連沒有說任何話,他隻是戴起手套,輕輕拂過櫃内的那條分界線,然後說:“盧旭的大哥,從這裡拿走了很多cd?
”
“應該是的。
”
林辰淡淡開口。
在他們面前的櫥門内整整齊齊碼放着三層cd,林辰的目光移向最下層,那裡空空如也。
家裡有書多的人應該理解,當某個櫃子裡被長時間擺滿書後突然清空,放過書的地方會明顯比别的地方更光亮些,所以刑從連拂過的就是這樣的明暗交界線。
最下層的cd很明顯被人清掃一空,那麼做這件事的人,應該就是盧旭的大哥。
刑從連的手指落在了櫥門一側貼放的标簽上,他輕聲念了起來:“2003至到……”
“到”後面沒有任何話,因為标簽上什麼也沒寫。
“2003-2007。
”林辰接着說了下去。
他說完後,從最上層拿下一盤cd打開,cd内的标注上寫着“2000.1.3,雪,垃圾。
”
“王朝?
”林辰轉頭輕聲喊道。
“在!
”少年人猛地站直身子,大喊應和。
“能放一下這盤碟嗎?
”林辰将之遞了過去。
王朝打了個響指,他倒騰了一會兒宋聲聲的設備,歌聲旋即從那對高檔音響中流淌出來。
雖然音響内流淌出的歌聲那般遙遠缥缈,可林辰還是在聽到的一瞬間确認那就是宋聲聲的歌。
畢竟宋聲聲這個人的聲音,實在太有個人特色了。
李景天的歌當然也唱得很好,但擺在宋聲聲面前卻又完全不夠看了,也不知是氣質或者别的什麼東西,造就了人與人之間的雲泥之别。
雖然在這盤cd中,宋聲聲仿佛隻是很随意哼唱什麼,但當他聲音出現的刹那卻仿佛點亮了整個房間。
這樣的比喻聽上去有些誇張,可在歌聲灌入耳中的瞬間,林辰忽然覺得很高興,好像一切悲傷憂郁懷念都被抹去,隻剩下純粹的愉悅。
聽着宋聲聲輕輕哼唱着背景樂,林辰再次看向眼前的深灰色櫥櫃。
如果那盤cd裡是宋聲聲歌,那麼這三層櫥櫃裡擺放的應就當是宋聲聲在五年内做過的音樂小樣或者别的什麼音樂類素材,而因為主人突然锒铛入獄,所以在“2003-”後便沒有了年份。
所以2007,應該就是标簽上沒有填完的時間。
如果在十年前,這一櫃子東西大概是粉絲們趨之若鹜的寶藏,歌手們、音樂人們說不定會為了搶這櫃子裡随便哪首曲子争得頭破皿流。
可十年後的今天,這櫃子cd已經一文不值,大概除了宋聲聲個人站裡那些至今仍在打卡的粉絲,沒人會多看這些小樣一眼。
那些整齊的塑料cd殼在燈光下閃閃發亮,盒子裡的東西或許是稀世珍寶也或許一文不值,其中音樂的價值全賴于宋聲聲本人聲譽,想到這裡,林辰覺得,這還是有些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