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風夜,暴雨如注。
雨水擊打在瓦片上,發出令人擊缶般的沉重聲響。
林辰躺在木闆床上,刑從連在地闆上打了個簡單的地鋪。
再平靜的人,兩天内經曆如此多不平靜的事,也會失眠,尤其是經曆了死亡,尤其在很深的雨夜。
林辰睜着眼,望着天花闆,沒有入睡。
他想起了于燕青,這世界上有太多痛苦的事,可以讓一個人想死,但真正能令人不顧一切去死的事情,卻又并不多。
他想起了刑從連,這世界上有太多人容易輕信他人,但把剛認識兩天的陌生人直接帶回家的人,一定少之又少。
這或許是信任,但比信任更深的,大概是絕對的、超然的自信。
林辰側過身,看着地闆上的人。
清晨時,敲響顔家巷六号木門的,并非狂暴的風,而是一雙很胖很稚嫩的小手。
刑從連很機敏地睜眼,床上林辰睡得很熟,他蹑手蹑腳起來開門,便看見一個隻到他腰際的小胖墩。
兩個大人一左一右牽着小胖墩的手,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真是冒昧打擾了,我們家臭小子說要找林辰,但我們去宿舍的時候,林先生已經搬走了……”小胖墩的父親,試探着開口。
“來這裡找林辰。
”刑從連低頭,看着腿邊的小孩,“你怎麼知道林辰在我這兒。
”
他話音未落,隻覺得小腿一熱,小胖墩如考拉抱樹,四肢緊緊纏住了他大腿。
孩子父母非常尴尬,拉着小胖墩的後頸肉,然而小朋友就是不撒手。
“我們特地跟學校打聽了,校方說,林先生似乎是跟一個姓刑的警官走了,臭小子就讓我們來這……”
林辰睜眼時,看到的便是這幅情景。
刑從連拖着一條腿從屋外進來,腿上還綁了隻巨型沙袋。
林辰從床上坐起,見小胖子抱着刑從連,眼巴巴地看着他。
想起先前自己對小胖子關于賣萌和抱大腿的教誨,林辰一陣無語。
“很管用的方法,很正确的對象,但有些過激。
”他對小胖子這麼說,隻是他話音未落,小胖墩便猴子上樹似得甩掉鞋子爬上床,抱住他脖頸不放。
林辰看了眼刑從連,刑隊長果斷堵在門口,把兩位家長“留”在房間裡。
小胖子把臉埋在林辰頸間,悶悶地指指自己,說:“水。
”
林辰像是明白了什麼,把小朋友從自己身上拉開:“如果你太在意自己的心理障礙,那就是最大的障礙。
”
見兒子死死拽着别人不松手,小胖墩媽上前兩步,想将兒子拉走,嘴裡還念叨着:“對不起、對不起,我兒子……話不是說得很清楚,他這裡……”她說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有時候我們也搞不懂他在說什麼……”
“你什麼意思?
”林辰擡頭,冰冷的目光直視那位母親。
女人被林辰看得有些發憷,轉頭尋求丈夫的幫助。
未等男人開口,林辰就說:“你們是不是一直覺得他口齒不清,不能理解他在說什麼,總覺得他是智力低下兒童,帶他見人都覺得很羞恥?
”林辰把小朋友抱在一邊:“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做父母的,但既然你們兒子能正常升如小學,你們便該對他的智力有信心。
其次,你們難道一次沒有懷疑過,他或許不是智力低下,而是智力超常兒童?
”
刑從連從未見林辰如此生氣。
聽着一個有一個字從林辰嘴裡吐出,他簡直想替面前兩位父母點根蠟燭。
“您說……他是天才。
”
母親頓時滿面紅光,再不複先前的尴尬羞愧。
“我給他做過韋氏兒童智力量表,測驗結果很顯然證明了這點。
”
“那您能教教我們,平時該怎麼教育他嗎?
”
林辰說着,微低頭看身旁的小胖墩,并沒有回答男孩母親的問題,而是問:“發生了什麼事,慢慢說……”
“奶奶……怕水……”小胖墩拉着林辰的衣角,有些急切。
林辰皺了皺眉頭,似乎也對這樣的關鍵詞提示,有些摸不着頭腦。
小胖子用力指着自己,又用力指了指門口,想拖着林辰出門。
“你說,你奶奶怕水,想讓我去給你奶奶治病?
”林辰試探着問道。
小胖子頓時點頭。
林辰心念電轉,猛然擡頭,對兩位父母說:“他奶奶最近被犬類咬傷了?
”
小胖子父親也摸不着頭腦,望着自己媳婦,說:“媽好像沒說起過啊?
”
“他有沒有拉着奶奶,給你們學狗叫?
”林辰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