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從連總是這樣,看上去自由民丨主,其實完全是霸權主義。
在他做判斷和決定的過程中,是不會受任何人所左右的,你隻需要按照他所說的去做就好,雖然他下命令的時候,往往言辭和煦而目光溫柔,可命令中内容的不可違抗性,是不會變的。
比如他說,不許順着毒品案的線索查,那就一定不要去碰,又或者,他說不要和暗黑網絡上的人有深入交流,那就一定不要說太多話。
林辰坐在車裡,窗外燈光如流水般淌過,他忽然覺得,其實王朝大概真的欠了刑從連很多錢。
他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不知為何,刑從連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他将車窗關起,車内頓時安靜下來。
“你認為,我們最後可以找出那些人嗎?
”
刑從連的聲音低沉近乎冷酷。
林辰忽然覺得,刑從連大概又開始在判斷局勢。
如果他回搭有把握的話,那麼他們就會按照現有路線查下去,目标是努力将這夥人一網打盡;如果他回答沒有把握,那麼刑從連大概會在他們造訪書城後,選擇跳出來打草驚蛇,逼迫那些人放棄執行已經策劃好的事件。
A選項固然完美,但也有可能,他們最後都一無所獲,意思是,他們不僅沒能抓到兇手而且還眼睜睜看着慘劇發生無法阻止;B選項雖然保守并且憋屈,同時後患無窮,但比起阻止可能的死傷事件來說,一切都不重要。
如果這是連續劇,那麼他們可以拖動進度條偷看結尾,然後做出正确的選擇,可真實生活,一旦選擇偏差,是不可能倒帶重來的。
忽然間,林辰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
他向駕駛室看去。
刑從連的目光中帶有奇怪的笑意。
“放松點。
”刑從連說,“别想太多,沒到生死抉擇的時候。
”
林辰有些無語,現在想太多的人明顯是你。
“可是,如果鳳凰書城的線索斷了呢?
”
“斷了就斷了,再找就好,實在不行,那也是我的責任,和你有什麼關系?
”
“刑隊長……”
“林顧問請說?
”
“你有沒有發現,你有時候真的很獨丨裁。
”
刑從連聽見這話,毫無意外地笑得露出牙齒:“怎麼會呢,我一向再民丨主不過。
”
“這次和以外不同,我确實沒有把握。
”林辰握着安全帶,然後說,“時間有限,線索缺少,我們完全是在碰運氣。
”
“也不是碰運氣,我們好歹在林顧問的指導下,迅速找到了金小安。
”
“可這次就算我們找到一萬個金小安,她們松口的概率也幾乎為0,她們不會告訴我們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她們不會透露接下來會發生的是殺人還是放火,是群體暴動還是集體自殺,是搶劫銀行還是劫持客車,一切皆有可能,這是最可怕的事情。
”
“額……林顧問……”刑從連忽然打斷了他的話,“我能問一句,為什麼她們會這麼死心塌地地為組織效命,我用‘組織’這個詞,恰當嗎?
”
“哦,因為她們被洗腦了。
”
“當然是洗腦,可他們大部分人,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學生……”刑從連撥轉方向盤,根據導航的指示右轉,鳳凰書城四個大字已經清晰可見。
“群體、洗腦、自殺、再加一個暴力,這樣的關鍵詞組合出來的模式,你難道沒有見過嗎?
”林辰皺了皺眉,問。
“正因為見過,所以更奇怪,為什麼幕後黑手能成功,為什麼他可以隐藏的這麼好,以至于一直以來就從沒有人舉報過這些人?
”刑從連想了想,又說,“就算是傳銷組織,也有甯死不從,最後逃出窩點的勇士吧,他們是怎麼挑選忠心耿耿的受害者,這本身就是玄學吧?
”
刑從連将車在路邊停下,他拉上手刹,見林辰如遭雷擊,怔愣地坐在位置上,一句話也不說。
他俯身過去,為心理學家解開了安全帶。
咔哒一聲輕響後,林辰動了。
“你剛才說什麼?
”
“我說傳銷組織啊。
”
“謝謝你。
”林辰說着,拍了拍他的肩,然後推門下車,“這就是為什麼要三個人的原因。
”
林辰走得很快,刑從連鎖上車門,趕緊跑了兩步追上去。
“為什麼是三個人?
”他跟在林辰後面問道。
林辰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徑自走入書城大廳,然後在入口左手邊的書店停下,他随手擦幹淨挂在書店門口的白闆,拿起筆架上的油性筆,毫不猶豫地寫下了三個字母——A、B、C。
三個字母呈三角形排列,刑從連站在白闆前,望着林辰寫下的字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