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青未的記憶裡,她的六叔就像是畫裡面走出來的谪仙一般,面如冠玉,眼若含星,永遠穿着一塵不染的白袍,永遠都是那般清風朗月。
六叔的性子從來都比較冷淡,即使是對老太太這個母親和自己的兒女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樣,卻唯獨喜歡與顧青未這個侄女親近。
顧青未還記得,幼時的她還曾被六叔抱在懷裡看六叔作畫,那時的她調皮,随手就從六叔手中把飽蘸了濃墨的筆搶過來,将六叔的一襲白衣毀得很是徹底。
若是旁人,六叔定是早就冷着臉甩袖離開了,可做出這件事的是她,六叔卻半點也不以為意,還握了她的手,以自己的白衣為畫紙教她作畫。
那一日,懵懂不知世事的顧青未在六叔的白衣上畫了大片看不出任何規律的線條。
直到現在,那件被當了畫紙的白衣仍被顧青未放在箱底。
前世時,她出嫁時都是帶着那件衣裳的。
于顧青未來說,那純白的衣裳和看不出是什麼的墨迹,是她的六叔對她的喜愛與縱容。
在前世的顧青未眼裡,六叔,這是一個遠比她的父親還待自己寬和的長輩。
她如此敬重着他,自然也容不得任何人傷害他。
也所以,前世的六叔出事時,她才會一古腦兒的将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甯緻遠的身上,兩人的關系也由蜜裡調油變成了怒目相對。
想起往事,顧青未恍惚着與迎面而來的顧錦淳打了招呼。
看着仍然如久遠的記憶中一般無二的六叔,顧青未幾乎立刻就雙眼泛紅,“六叔,您這次一走就是好幾年,是不是早就忘了還有個家啊。
”
四周來往的下人靜靜退開。
六老爺從來都清冷得不似凡人,許是隻有在七姑娘和六夫人跟前才會那般溫和得讓人如沐春風吧。
稍稍帶着些涼意的手在顧青未發間揉了揉,顧錦淳眉眼之間柔和下來,“你這小丫頭,還打趣起六叔來了,這幾年可有好好聽話?
”
顧錦淳這人,仿佛打一出生就自帶了幾分文氣,但與一般的文人不同,他不愛吟詩作賦,而獨愛丹青,稍大些之後便幾乎愛畫成癡,時常有知道哪處有畫技了得的高人而不遠千裡前去求教之舉,若遇到那種脾氣古怪的高人,更是就算是用纏的,也一定要學會了人家的絕技才行。
這次外出,就是因為打聽到某處有世外高人而千裡學藝去了,卻不想這一走就是近六年才歸家。
重生近五年,這還是顧青未第一次見到六叔。
回到家第一個見到的就是這個投了自己眼緣的侄女,顧錦淳自然也是高興的,一邊與顧青未一起往内院裡走,一邊含笑道:“歡姐兒,六叔告訴你,這次那位大師……”
耳邊聽着六叔的聲音,顧青未卻忍不住想起那些壓在心底幾十年的往事來。
她自然是知道的。
這次一去六年,對六叔來說收獲極大,自這次歸家,六叔便再沒外出,而是留在家中苦習畫技,最終揉合了多家之長形成了自己獨有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