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着那隻碗驚駭莫名,那女孩卻是看着我一臉又驚又喜的表情,緊接着她突然撲了過來,撲嗵在我床跟前跪下:“格格,你醒了?
天哪!
格格醒了——格格醒了——”
“你……”沒等我想明白,伸出去的手還僵在半空中,那女孩已像陣旋風般刮出了我的視線。
這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的手尚停留在半空,可是指尖傳來的陣陣顫抖卻洩露了我此刻内心的不安惶恐。
土炕,炕上架着的木架六柱床,柱内懸挂紅绫幔帳,從撩開的床幔望出去,小小的房間内圍了一圈的炕,對面炕上擺着炕桌、坐墊……窗格是木制的,門扉也是木制的,整個房間的陳設看起來非常古樸。
都說這幾天住的賓館條件很差,可這裡看起來,設施比賓館還不如。
需不需要這麼誇張啊?
有宏他們到底把我拖到什麼地方來了?
難道這裡離機場很近?
還是……我睡迷糊了?
“嘎吱!
”好像是外屋的門被推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過後,一群穿着古怪長袍的人一股腦的湧進了這間屋子,可我見過的蒙古人穿民族服飾時是有束腰帶的,這些人身上穿的長袍不如蒙古袍寬大,但不論男女的穿着卻都是從脖子蓋到膝蓋,衣着樣式反倒更類似清朝電視劇裡的劇服,隻是他們的袍身沒有收腰,也沒有腰帶束腰。
這些人進門後,一個個瞪大了關切的眼睛盯着我。
湊得那麼近,壓迫感那麼強烈,我想無視他們的詭異扮相都不行。
這些人年紀都不大,十歲左右的小毛孩子,腦前腦後剃得一個溜光,隻後顱頂心留了一束發,編成了小細辮子拖在肩膀左側,辮梢束着黑色的穗子。
這算什麼打扮?
蒙古人再怎麼愛穿民族服飾,也不會梳小辮,這副樣子倒有點像是元朝時蒙古人的打扮。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怎麼民風返璞歸真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我被盯得頭皮發麻,噌地跳起,心虛的直往床角縮退。
可還沒等我退到頭,手臂上驟然一緊,倏地被人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太好了……太好了!
你沒事……”那人無論是聲音,還是環抱住我的胳膊都在輕微的顫抖。
我僵住,直覺的便要拿手去推,可是這個人的手勁好大,我那點力氣仿若蜻蜓撼柱,絲毫起不到半點作用。
Faint!
我忍不住朝床頂翻了個大白眼,卻意外的接觸到一雙溫潤清澈的眸子。
我愣了下,那雙眸子似乎洞察了些什麼,淡淡的透出一層笑意,越過床前的人堆,而後看清楚了那個眸子的主人,竟是一個穿藍鍛袍子的小男孩,臉上真真切切的擺着關切之情,以及松了口氣後的歡愉。
那是什麼意思?
我一驚,我和他很熟嗎?
怎麼瞅着他的表情好像跟我很熟一樣。
“呃……”我想開口,可是喉嚨裡發出的嘶啞難聽的嗓音卻把自己給唬了一跳。
“大哥!
你快放開東哥吧,要是被阿瑪[1]看到你抱着她不放,一定又會生氣了!
”說這話的是一個擠在人堆前約莫五六歲的小娃娃,虎頭虎腦的,腦袋光溜溜,隻囟門處留了一塊黑發,整得倒像是《西遊記》裡的紅孩兒一般可愛。
别看他年紀不大,講話倒是中氣十足,活像個小大人似的。
我剛想笑,忽然察覺站在那小娃娃身後,之前還深深望着我的那雙眼眸光澤黯淡了下,然後不着痕迹的往後退了一步,閃到人群後。
我有些訝異,抱着我的人卻突然放開了我,轉身一把将小娃娃騰空拎了起來:“你說什麼?
莽古爾泰,你這是在威脅我?
”
那個小娃兒哇哇大叫,小臉頓時漲得通紅。
這個……到底是在搞什麼鬼啊?
我心裡寒絲絲的,不知道為什麼渾身冷得不行,上下牙齒互相碰撞,咯咯咯的打起架來。
“大哥。
”礙于周圍的人全都默不作聲,之前的那個藍袍男孩終于開口,雖然隻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但眼前這個兇神惡煞的家夥聽後卻冷哼一聲,将小娃娃從半空擲回地上。
那家夥,一副橫得不得了的樣子,其實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孩子而已。
我抱着膝蓋,從床上拖來厚厚的棉被将自己緊緊裹了起來,冷眼旁觀。
“東哥!
”他卻突然毫無預警的轉過身來。
呃……好大的一張臉啊!
幹嘛靠得我這麼近?
“你欺負我!
我要去告訴阿瑪!
”從地上狼狽爬起的小娃娃大叫了聲,旋即沖出房間。
面前的那張臉驟然一寒,眼眸中透出的磅礴怒氣将我吓了一跳。
這是什麼眼神啊?
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怎會有如此狠戾的眼神?
還沒等我想明白,他突然将我身上的棉被扯走,一把攔腰抱起我——
等等!
他抱起我了?
一個十歲出頭的小男孩抱得動我嗎?
難道是他天賦異禀?
這也太玄幻了吧?
“大哥!
”蓦地腕上一緊,好冰的手啊,我打了個哆嗦。
居然是那個有着溫潤眼眸的男孩,“冷靜些!
阿瑪一會兒就會來了……”
“來了正好!
我豁出去了,不會把東哥讓給任何人!
包括你……代善!
”
嗞——有火花在兩人的視線中間爆起。
難道……我其實是在做夢?
閉上眼,也許我是在做夢!
對,一定是的,我還在夢中沒有醒來。
“東哥……”帶着熱氣的呼吸在我發頂壓下,他吻着我的發,輕聲說,“一會兒阿瑪來,我便向他求了你來,東哥……東哥,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
我一震,身子像觸電般彈了起來。
上帝啊!
這夢做得也太離譜了吧?
不行!
不行!
即使是做夢!
我也絕對沒道理讓一個小不點的毛孩子吃豆腐。
我睜開眼,對着他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小鬼,回去等牙長齊了再來。
”
滿屋子的吸氣聲,換來他滿臉的陰鸷,原本還柔情萬丈的臉色唰地變暗,他咬牙:“難道,你真的喜歡我阿瑪?
”
聽不懂他說什麼,我冷哼,擺手:“勞駕先放我下來!
”這個夢做得太離譜了,我得快些醒來,回到現實中去。
環住我的胳膊一緊,我悶哼一聲,感覺骨骼快被他捏碎了,好疼。
一直站在對面沒吭聲的那個孩子,哦,他叫代善是吧?
管他叫什麼呢,反正是做夢,真有名字也隻是個虛假的代号——我這輩子還真沒做過如此清晰的夢,夢裡的人物居然還有各自不同的名字。
通常不都是甲乙丙的有個概念不就好了?
代善默默的把我從他手中解救出來,他先是還硬掙紮着不放,可是在代善柔軟的目光注視下終于還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