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遲暮

　　“都知道？
”邊皓光一時有點摸不着頭腦，“知道什麼？
”

　　這陛下該不會被吸陽氣給吸到傻了吧。

　　羽峻長長地吸了口氣：“他們說朕不是天命所歸，說朕竊取皇位，将遭天譴。
”

　　邊皓光一下子愣住了。

　　反應過來之後，登時大怒，暴跳而起：“誰這麼說？
我去料理了他！
”

　　盛怒之下他連“臣”都不稱了，卻也沒有注意到。

　　仿佛又回到十六年前，羽峻剛剛起事的那段時間，他一個人背負着新的皇朝，所有的殺伐果決都由他來承受。

　　羽峻疲憊的聲音響起在身後：“沒用的。
早就晚了。
”

　　那些一無所知的平民，他們不知道他為了治理好這個國家，到底付出了怎樣的心力。

　　他們不知道要當一個好國主，比要當一個好人要難得多。

　　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他們心目中的奪位，隻不過是皇朝從此改了姓，雪家還是羽家，對他們來說其實區别不大。

　　他們心目中的一國之主，隻要安安穩穩地坐在那個位置上，自然有人替他鞍前馬後，打點一切，而他隻需享受即可。

　　國家治理得好，那是他應該的。

　　若有一絲半點不好，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羽峻的表情驟然猙獰：“可朕也隻是個人！
不是神！
”

　　很多事情他盡力了，但王氣衰微，神眷不再，他又能怎樣？

　　難道要去神隐山把玄神給挖出來，逼着玄神重新賜福嗎？

　　不可能的！

　　邊皓光又愣怔片刻，終于明白了羽峻所說的“他們”到底指的是誰。

　　他緩緩轉過身，眉心幾乎擰成了結：“可是陛下，身為國主，讓國家強大，讓百姓安居，本來不就是你的責任嗎？
”

　　“……！
！
”羽峻似乎是想發作，卻又覺得理虧，最終隻能咆哮，“難道是朕自己想做昏君，想讓大家過不好日子嗎？
荒謬！
”

　　邊皓光不能置信地搖頭：“人活着哪有始終順風順水的，有困難把它解決就是了，國家不也一樣嗎？
這個地方不好，那個地方不好，你不能怕他們說啊，本來就是真的，你還能不讓人說？
你把它解決掉，不就沒人說了？
”

　　近日他也隐約聽到些風聲，道是連年大旱，民生凋蔽，想來是因為國主乃篡位而來，得位不正，王氣不興，所以才造成生靈塗炭的。

　　甚至有不少地方已經舉起了反旗。

　　身為鎮國将軍的邊皓光，已經不止一次地簽出手令，吩咐人去鎮壓叛亂了。

　　但他一向認為這些都是正常的。

　　有人做順民，就會有人做暴民。
權力放在那裡，誰都知道它是個好東西，你不能阻止别人想要。
荒年出暴亂，盛年其實也會出反叛，吃飽了撐的就想體驗一把當人上人的滋味，這太正常了。

　　所以他從來沒把這個放在心上過。

　　何況他的人去平叛，一貫也都做得很好。

　　他心目中的陛下，還是多年前一舉起事時那個雖然寡言、但卻英明果決的羽峻。

　　他一直以為，國主跟他的想法一緻，現在應該在着手緻力于解決氣候異常的問題了。

　　卻沒有想到，自己竟是錯得離譜。

　　“陛下明明才四十歲而已，大法師若無意外可活到五百歲，天命還長着呢，怎麼就露出如此頹唐之象了？
到底是誰在陛下面前胡言亂語、幹擾聖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