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岑森那一句“我不是喜歡回憶過去的人”愉悅到了季明舒的身心,剛剛那點因入侵物種即将抵達産生的不快倏然間一掃而空。
躺進被窩睡覺,季明舒不知不覺又挂到了岑森身上。
岑森半睡半醒間調整位置,順便将纏在身上動來動去不安分的八爪魚按進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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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季明舒做了個有些奇怪的夢。
不知是夢中時近黃昏,還是夢境本身就自帶暖黃光暈,所有畫面好像都被浸泡在蜂蜜罐子裡,一幀一幀拉扯出晶瑩剔透又光怪陸離的舊時場景。
夢境前百分之五十都是冗長無聊又經不起推敲的高中生活細節,她一會兒在宿舍改校服裙子的長短,一會兒又被緊急通知要參加考試。
考到一半年級組長跑進來說:考錯了,你們是文科生,不用考物理。
等出了考場,她一邊開心還一邊奇怪,自己不是才念高一沒分文理科嗎?
哪有什麼文科生理科生。
而且剛剛做的好像是地理試卷,上面明明有個洋流圖。
然後岑森就這樣毫無防備地出現在了夢境的後半段——
在考場外的走廊裡,季明舒遠遠看見,岑森和李文音一起從盡頭走來。
他的身形挺拔又清瘦,附中學子時常诟病的藍黑色校服在他身上也顯得規整好看,兩人走至近前,和她打了個照面,又冷冷淡淡地和她擦肩而過。
季明舒站在那兒,有點不爽,但她并不清楚自己在不爽什麼。
很快場景又切換至放學後的教室,窗外蜜色夕陽投射在課桌上,餘晖溫熱,好像還有細密的風在輕輕撩動窗簾。
教室裡除季明舒之外再無一人,她趴伏在課桌上,思考晚上要吃什麼。
就在這時,岑森走進教室,說給她講試卷。
他一個高三學生忽然走進高一的教室,還坐到她身邊要給她講試卷,簡直就莫名其妙。
可夢裡季明舒的腦子好像被僵屍吃掉了,完全不覺得有哪裡不對,在書包裡翻找了一通,然後很緊張地告訴他,“怎麼辦,我的試卷不見了。
”
“沒關系。
”
岑森非常溫柔地拍了拍她腦袋,又不知道從哪弄來本書給她講數學題。
夢裡岑森的聲音是細緻溫和的,聽起來很舒服。
但她不知道在講什麼題,講題過程中的細節也被暈暈乎乎帶過。
好像有很多數字圖形,還有掉落的橡皮擦……不知怎的,話題就忽然跳轉到岑森問她,“喜歡嗎?
”
岑森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李文音就站在教室門口。
餘光瞥見李文音的身影,她心裡莫名地緊張忐忑,還有種隐秘的、像做壞事般的蠢蠢欲動。
她捧着臉,附在岑森耳邊甜軟地說:“喜歡。
”
夢境缺乏邏輯,身處夢中的人也不會去思考這一邏輯,回想起來,她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岑森在問喜歡什麼,就是莫名其妙地有了很多情緒,還應了聲。
再然後,夢就醒了。
剛醒的那幾秒,季明舒有點兒摸不着頭腦,又有點臉紅。
這到底是什麼奇怪的夢?
她跟岑森在一起的畫風怎麼這麼小清新?
她捂了捂臉,夢中說“喜歡”的開心羞怯并未随着夢境結束戛然而止。
随即她眼前聚焦,忽然發現,一大早竟然有人在她身上作祟!
其實岑森沒想到季明舒能睡這麼死,先前撩撥半晌都毫無轉醒迹象,一直到最後結束她才堪堪轉醒,好在睡夢中她的本能反應還是很誠實。
兩人四目相對。
季明舒回想起夢中幻想出來的少年版溫柔岑森,再與眼前人對比……落差太大了,簡直就不是一個人。
岑森倒沒感受季明舒隐隐約約的嫌棄,結束後自顧自起了身,徑直去往浴室。
直至浴室傳來嘩嘩水聲,季明舒都還沉浸在夢境版溫柔的少年森森和現實版無情的成年森森兩者的巨大落差中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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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後,岑森洗完澡,從浴室出來。
早上耽誤不少功夫,從八點開始他的手機就一直在響。
他邊和人通話,邊單手整理領口,可領帶沒法兒單手打。
他看了眼季明舒,走至床邊,将領帶遞了過去。
季明舒一直靠在床邊胡思亂想,這會兒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很順從地裹着被子坐起,接過領帶幫他系結。
“……和彙那邊松口隻是遲早問題,他們的資金缺口太大,除了君逸他們别無選擇,這一點你不用擔心。
”
可能是一大早就大動幹戈,岑森的嗓音有點低沉沙啞,透着股身心舒暢的餍足感。
季明舒原本沒覺得有什麼,可聽岑森說話的聲音又感覺有點兒奇怪。
她一邊提醒自己隻是過個夫妻生活而已不要像花癡一樣,一邊又不争氣地臉紅心跳。
到最後,岑森電話都講完了,她的領帶還沒系好。
岑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伸手,從她手中接過領帶,“我自己來。
”
季明舒都不敢擡眼和他對視,裹緊小被子坐在床上,好半天才強作理直氣壯道:“本、本來就應該你自己系,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電話開外放不就好了,非要折騰我!
”
說到“折騰”這兩個字,她比誰都敏感,在臉紅之前就迅速躺了下去,還拉高被子遮過自己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