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幕中的男女籠罩在一片溫馨中,時間仿佛在他們身上定格,畫面太過美好,連她都在一瞬間的恍惚中以為他們真的能到天長地久。
她這個時候才終于意識到季疏雨所說的“大哥很喜歡程程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已經很久沒在兒子臉上見到過那種溫柔的神色了。
這孩子自從接手公司以後便學會了将自己的情緒掩藏起來,上次她見到他這般輕松又自在還是記憶中模糊的從前。
事實上,三個孩子中她給予宸甯的關注應當是最少的。
因為他太過省心,按照他們規劃好的道路一步一步地穩步行走,突然的一次反抗來的令人猝不及防,也容易令人勃然大怒。
沈曼雲翻了個身,開始仔細地思考起小女兒曾經跟她講過的那些話。
她說大哥從來都沒有向你們提過任何要求,如今他不過就是喜歡一個程稚心而已。
她那麼出色的兒子,僅僅隻是提出了這一點要求,期望可以在餘下的人生和另一個姑娘一起度過。
而她又做了什麼呢,登報澄清并抹殺了程稚心的身份,讓她兒子精心準備的求婚成了一個笑話。
她頭一次意識到自己當初做的事是一個多大的錯誤。
沈曼雲這一夜睡得并不是特别好,半夢半醒間一直輾轉反側,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她是被敲門聲給吵醒的。
若是以往她少不得要發起床氣,但今天一想到站在門外的也許是程稚心,她心裡火氣便不由地降了一半。
門外的人在她意料之中,程稚心尚未察覺到沈曼雲的轉變,隻看着人有些憔悴的臉色和眼睑下淡淡的青灰色有些吃驚。
“您昨晚沒睡好嗎?
”
沈曼雲淡淡轉身回到房間裡,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放到桌子上你可以走了。
”
程稚心聽話把東西放在了桌子上,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已經清楚了最好不要忤逆這位生來便高高在上的豪門太太,但到底沒忍住大着膽子多勸了一句:“您還是多出去外面走走吧,整天待在房間裡對身體不太好。
”
她原本已經做好了被批駁的準備,但沈曼雲半晌沒聲,隻是自顧自地拿了浴衣朝衛生間走去。
程稚心見她沒應,歎了口氣後退了出去。
聽見門被重新鎖上後,沈曼雲倏然松了一口氣。
她現在還不知道該如何調整情緒去面對程稚心,似乎已經沒有那麼厭惡對方,但之前大家都已經到了撕破臉的地步,貿然轉變态度她這張臉也拉不下來。
被趕出來後程稚心在大廳裡碰見了季疏雨,對方嘴裡叼着一塊餅幹,看見程稚心空空如也的手時微微有些驚訝:“我媽把你趕出來了?
”
按理來說沈曼雲這兩天的态度好了不少,已經不像最初那樣對程稚心百般刁難,怎麼今天就突然給人甩臉色把人趕出來了?
季疏雨自動腦補出了母親黑着臉指着門口讓程稚心滾的畫面。
程稚心猶豫了幾息後搖了搖頭:“她隻讓我把東西放下,人不必留在那裡。
這應該……也不算趕吧?
”
女孩有點遲疑,覺得沈曼雲方才态度也沒有很惡劣,應當算不上将她趕出來,但對上季疏雨痛心疾首的眼神時頓時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我看你就是被虐習慣了。
”季疏雨翻了個白眼,一邊“咔咔咔”将嘴裡的餅幹給嚼碎,一邊覺得程稚心太天真,态度好一點的“趕”便不是“趕”了麼?
不過是“滾”委婉一些的說法罷了。
程稚心微垂着頭沒有再說話。
季疏雨捂着嘴往樓上走:“好了,我先去樓上刷個牙,等會兒你跟我一起去花房剪一些花來。
”
見程稚心一臉茫然,她又指了指茶幾上的花瓶:“花該換了,不然我媽看見快枯萎的花估計又要發脾氣。
”
程稚心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便看見了插在花瓶中的一束鮮花,鮮花插得極富藝術感,層次分明,一看便知道是專業手法。
季疏雨歎了口氣:“以前都是她自己換的,花幾乎兩三天一換,現在都快一個禮拜了我媽也沒動靜,隻能我來換了。
”
省得到時候母親不樂意動彈還看這沒人換的鮮花不順眼,又發脾氣。
沒顧上身後已經跑上樓的季疏雨,程稚心走過去在茶幾前站定,好奇的湊近看着這捧花。
有一些嬌弱的花花瓣邊緣已經出現了黑點,這是即将要枯萎的迹象,但部分花還好好的,看起來嬌豔無比。
程稚心控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手,伸出手摸了摸開得最嬌豔的那朵康乃馨一下,絲絨般的花瓣觸感摸起來不錯,仿佛一匹上好的綢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