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張嫂看了一眼程稚心後才忐忑不安地回道:“這是程小姐吩咐的,說您身體不太好,這陣子要降皿壓,所以讓廚房給您單獨列一個菜單出來,吃些清淡的。
”
原先她認為這對夫人身體有好處,夫人應當也不會介意,所以才答應得如此爽快。
但想到方才夫人對程稚心冷嘲熱諷的模樣,她忽然有些摸不準這個決定是對是錯。
沈曼雲臉色冷了下來,筷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啪”的一聲清響讓整個大廳的氣氛都壓抑了下來。
程稚心有些無措地看了一眼沈曼雲,咬着唇輕聲問道:“是不太符合您的心意嗎?
但這些……”
她想開口解釋,但沈曼雲卻并沒有看她,而是沉聲道:“什麼時候季家的事也能讓一個外人随随便便地插手了?
”
不輕不重的責問吓得張嫂頭瞬間又低下幾分:“夫人,我……”
她一臉苦澀,心裡後悔不疊,但又不能開口辯解什麼。
如果将所有的過錯都推到程稚心身上的話,大少爺可是不會答應的。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什麼叫做夾在中間難做人。
程稚心抿了抿唇站了起來:“夫人,是我讓廚房給您做了一些清淡的菜色,您現在皿壓高不能多吃油鹽,吃些蔬菜對您身體……”
“我吃什麼需要你來置喙?
”
沈曼雲不耐煩地打斷她,面上一片冷凝,唇角微微上揚的時候卻露出一抹譏諷來:“少在這兒給我裝模作樣的,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巴不得我去死!
”
程稚心面上微微有些蒼白,低垂着頭一句話也不說。
“行了。
”季北城也放下了筷子,面色沉肅,“程小姐也是一片好心,為了你的身體着想,你帶着偏見去看她委實有些好賴不分了。
”
“我好賴不分?
”沈曼雲冷笑一聲,從椅子上起身,“你們就一個個都向着她吧!
”
說完她轉身就往樓上走,身後的椅子因為主人動作幅度過大在地上拉扯出一聲凄厲的悲鳴。
程稚心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牙想要追上去勸兩句,但還沒來得及動手先被身旁人給拉住了。
她垂眸有些不解地看向男人,季宸甯卻沒有看她。
他平靜地目視前方,姿态端正肅然,但一隻手卻在桌布下死死地拉扯住的她的手腕,限制了她的行動。
大庭廣衆之下又不好出聲詢問,程稚心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沈曼雲去了樓上消失不見。
季北城看了兒子一眼,歎了口氣對程稚心道:“先坐下吃飯吧。
”又轉頭吩咐一旁的傭人,“把程小姐準備的這些菜給太太端過去,讓她多少吃一些。
”
傭人應聲把菜端上托盤上了樓,但沒過多久衆人便聽見了瓷片與地面相碰撞的嘩啦聲。
玻璃四分五裂的悲鳴充斥着整個安靜的大廳,不多時便有傭人小跑着下來,一臉羞愧地複命:“先生,夫人說她不吃。
”不僅不吃,還把菜都掀翻在了地上。
這下連季北城都沉下了臉,眉間隐隐有怒氣浮現:“真是越來越胡鬧了!
”
季宸甯抓程稚心抓得更緊了,他轉過頭看了她一眼,發現人還在望着樓梯口那邊,眼裡藏着失望和羞愧。
又不是你的錯,你羞愧什麼?
季宸甯輕歎了口氣,眸中的墨色更加濃郁。
好不容易捱到了飯後,程稚心想要去樓上看看沈曼雲,卻被季宸甯給攔住了,他的語氣不容置喙:“等下跟我回家。
”
方才母親出聲呵斥他們的時候他就已經有這個念頭了,後來餐桌上沈曼雲毫不遮掩的對程稚心發怒,他更是堅定了這個想法。
明明程稚心是為了她的身體着想,但她還是借着由頭沖着人百般諷刺,甚至把好心當成了對她不懷好意——他怎麼能讓戀人受這種委屈?
之所以方才沒有在大庭廣衆之下反駁母親,是因為他心中還有愧疚,也不想在傭人面前給母親難堪,但他卻不能再讓自己捧在手心裡的小姑娘再留在這裡任人打罵。
他現在已經明白了,一個人讨厭你,那麼你做什麼都是錯的。
從善心出發尚能遭受到這般苛刻,萬一這人一時迷糊真做錯了什麼事,還不知道沈曼雲會揪着這個由頭做出什麼來。
所以季宸甯今天鐵了心要帶她回去。
“我不走。
”程稚心卻搖了搖頭,用力将自己的手從男人手中掙脫出來,一臉無奈,“我早上才來的,晚上就走?
這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
”
季宸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那就任你在這裡受委屈?
”
程稚心一怔,繼而笑着開慰:“我沒有受委屈,你母親隻是言語上占風頭而已,她也沒有真的對我做什麼。
而且這才剛開始,她見到我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你不要太擔心,我不需要那麼嬌氣,不會有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