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沒有躺在病床上,而是下來坐在了輪椅上,背對着門口面朝窗戶,似乎在觀望外面的風景。
程稚心看着他的背影,一陣出神。
有多久沒有見到季璟然這般平和的模樣了?
自從他知道他腿廢了之後,便一直郁郁寡歡的,近來更是脾氣暴躁,這副安靜的模樣幾乎已經要從她的腦海中淡去。
她原本還忐忑的以為也許季璟然知道真相後會更加暴躁,但事實上,他似乎比以往要平靜。
這讓程稚心微微放下了心,擰開門走了進去。
聽見響聲季璟然并沒有回頭,直到感覺有腳步聲慢慢地靠近他這邊,他才有些疑惑地偏轉過頭,瞥見一角熟悉的衣物後,渾身一震,靜靜流淌的皿液刹那沸騰起來。
他控制着輪椅轉身,眼裡的景象由那角衣物迅速地擴散到女孩全身,熟悉的身影在他眼眸深處成型,一如他心中的烙印。
“璟然……”程稚心輕輕地叫了他一聲,聲音中帶着忐忑和一絲不安。
季璟然聽的心裡一陣澀意。
什麼時候,他捧在手心的女孩見到他時居然也會有這般不安的模樣了?
他向來是她的避風港,卻在住院的這幾天對她掀起了滔天巨浪。
也難怪她有些害怕,大概是害怕他情緒再次失控吧。
季璟然心裡有些怅然,他收斂心神,努力朝着程稚心擠出一個平和的笑容,試圖回到以往:“你來了?
我還以為是護工呢。
”
但許是太久沒笑的緣故,這會兒他嘴角上揚的有些僵硬,許是對着她習慣了說“滾”這個字眼,方才的問候也顯得别扭。
“嗯。
”程稚心應了一聲,随後兩人之間便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她想打破這種沉默,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時至今日,他們似乎已經無話可說,雖然近在咫尺,卻更像在天涯兩端遙望。
“心心。
”最終還是季璟然先開了口,“之前真的很對不起,我對你發了那麼大的火,還将心裡的埋怨都發洩在了你一個人身上,讓你獨自一人承受這些。
”
這話中蔓延着苦澀,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他也會傷害這個女孩子,需要這般鄭重地向她道歉。
程稚心眼眸中閃過一絲意外,但随之而來的是一陣欣喜。
隻要季璟然能想開,她以往受的那些委屈仿佛都能像是秋日的落葉一般盡數凋零。
“沒關系,你不用在意。
”她安慰他,不希望季璟然因此而自責。
但青年卻搖了搖頭,他似乎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喉嚨裡發出的聲音帶了一絲艱澀:“我這一陣子像是被鬼迷了心竅一般,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每次讓你滾之後,其實我心裡都會很後悔。
”
“我并不想這樣做,并不想傷害你,但我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所以對不起。
”
他在這裡細細地剖析開自己的内心,希望可以得到的原諒。
如今他是個病人,情緒又不穩定,便是沖着心中的愧疚,程稚心也不可能讓他一直背負自責。
“沒關系的,我理解你。
”程稚心慢慢地在他面前蹲下來,直視着他開口,“我知道你這段時間應該非常掙紮,一定也不好受,我們慢慢治療,總會好起來的。
”
她微微一笑,卻讓男人頓時一怔。
季璟然眼角微紅,這麼久以來,他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打量程稚心。
歲月并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什麼痕迹,但卻讓她像一朵花似的,慢慢舒展着身姿,依稀可辨日後的幽蘭風韻。
但最令他心尖一顫的還是她唇角的那抹笑,淺淺淡淡的像是生活在山坡上的野百合,雖不怎麼起眼,卻在風中搖擺時送來陣陣清香,沁人心脾。
有些人,不管過了多久,再見一面之後,你還是想擁有。
這一刻季璟然很清楚自己内心的悸動,他根本就沒有辦法看着眼前這個對他展露笑顔的女孩去愛另一個男人。
“心心。
”他望着她,内心的想法脫口而出,“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
這句話很輕,甚至沒有季璟然以往讓她滾時的氣勢足,卻讓程稚心的心狠狠一抖,唇角的笑容都僵住了。
她怔怔的看着季璟然,有些不确定地再問了一次:“你說什麼?
”
她疑心自己是聽錯了,直到季璟然又再度重複一遍,她這才明白自己内心的顫動是慌亂,是不敢相信,是……下意識的想拒絕。
她怎麼也沒想到,季璟然會突然說出這番話來。
明明季宸甯說早上來的時候已經跟他講清楚了,也将兩人的關系公之于衆了,可為什麼季璟然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