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走廊中每一點動靜都清清楚楚,程稚心不禁屏住了呼吸,手也緊緊地握成了一個拳頭,等着醫生的“宣判”。
幸而這次醫生像是體味到了門外幾人的憂心,開口便安撫住了他們:“病人現在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放心。
”
程稚心猛然松了一口氣,随後便聽醫生又道:“隻不過病人仍在昏迷當中,現在把他轉入普通病房,隻要在48個小時内醒過來就沒事了。
”
沈曼雲忍不住踉跄地後退了兩步,閉着眼,以手掩面,臉上盡是松了一口氣後的慶幸。
她喜極而泣,緊緊地拽住了季北城的衣袖:“北城,我們的兒子沒事了,沒事了……”
季北城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前強作出來的鎮定終于垮塌,一臉的欣慰的輕拍着妻子,卻沒控制住眼角的淚光。
他就知道宸甯可以挺過來的,一定可以挺過來的。
不遠處,聽到這句話後程稚心也放下了被人一句“隻不過”吊起來的心,緊繃的神經驟然放松下來,連她自己也不清楚心裡的慶幸和喜悅是多麼的濃烈。
然而一旁站着的孟星河卻并未跟着放松下來,目光裡反而隐隐的有些擔憂。
他是醫生,當然明白這群人話裡有話。
說的好聽點在48個小時内醒過來,但如果沒醒過來呢?
這些醫生明白不好用太過直白的話來刺激家屬,于是專門挑了一些好聽的講,但誰都不是神仙,那麼重的傷經過一場手術後就“沒事了”又怎麼可能?
“但是——”果然,未等病人家屬再說什麼,其中一個醫生便正色開口,幾個将剛輕松一點的人因為這兩個字又重新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病人以前腹部受過一次刀傷,這次傷口重新崩裂開,甚至很可能傷到了裡面的内髒器官,等他醒過來一定要多加注意。
”
旁邊一名醫生補充了一句:“還有,病人在車禍中傷到了頭部,醒過來後也許會出現頭暈惡心與精神不濟的症狀,讓他多注意休息,盡量不要太傷神。
”
“當然,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能醒過來的基礎上。
季北城沈曼雲的表情瞬間凝滞,開口詢問時聲音都帶了些顫抖:“那要是醒不過來呢?
”
醫生蹙眉:“48小時内醒不過來的話,很可能就此……不過這次車禍他也并沒有受到其他嚴重的傷害,所以有很大可能康複。
”
雖說最後被安慰了一句,但為人父母總是不可避免地想到最不可挽救的狀況,沈曼雲一時哭到失聲,季北城也是強自壓抑着才在醫生離開前道了謝:“麻煩您了,多謝。
”
這邊幾人說話時并未避諱什麼,程稚心在不遠處聽的清清楚楚,當下便是一陣恍惚。
醒不過來……難道季宸甯也會變成璟然那樣麼?
她心中驟然湧現出了無邊恐懼,這些蘊含着負面情緒的黑暗幾乎要将她整個人都給吞噬掉。
直到手術室大開的門中湧出來的味道以及隆隆而動的擔架車掃滅了她的思緒。
程稚心眼睜睜地看着一輛擔架車自她面前經過,上面躺着剛做完手術的季宸甯,他就像是睡着了似的緊緊的阖着眼,跟季璟然不同的是,即使在昏迷中他眉眼間也依舊顯出一種不容人侵犯的凜冽,令人生畏。
季家夫婦二人辭别了醫生後便跟着擔架車一路朝着電梯的方向而去,見程稚心站在走廊邊上盯着季宸甯怔怔地看,沈曼雲一臉的冰冷和戒備:“程小姐,以後煩請你離我兒子遠一點。
”
這是在禁止她再去接觸季宸甯。
程稚心動了動唇想說些什麼,對上沈曼雲充滿恨意的眼神之後又怯怯地将話縮了回去。
能說什麼呢,季宸甯是因為她受的傷,這個是無可争辯的事實,沈曼雲防備着她也是一個母親正常的反應。
擔架車随着醫護人員和沈曼雲一路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處,獨留下程稚心一個人站在原地望着他們離去的方向,本就瘦弱的身影在這一刻顯得分外單薄與凄涼。
孟星河皺了皺眉,上前兩步握住她的手:“我安排了一間病房,你先去休息下。
”
她腿腳上的傷想要好全了也不是一時半晌的事兒,如今還是靜養着的好。
知道好友這是一番好意,程稚心沒有拒絕。
在醫院裡她最起碼能第一時間聽見季宸甯醒來的消息,而且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見到他,也是好事。
盡管心裡的情緒亂成了一團麻,但她的确是萬分想要看着他醒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