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知道我是誰?
”
“不知,也沒必要知道。
”
老人自報家門:“你可知道,九重天之上還有什麼?
”
蘇淵睜開了眼,看着老人,搖搖頭。
老人深深看着蘇淵,些許便道:“果然是閻羅,處變不驚,應事不亂。
”
閻羅。
同樣的稱呼,可出自老人口中,并不是說一身份,而是更玄妙的存在。
“九重天是一個統稱,代表着公平與維護的存在,九重天之上,更核心的力量,則是六道,對此,你應該很熟悉。
”
“而我名為濟民,為六道之中,人間道之首。
”
蘇淵輕笑道:“六道,人間道?
你們倒是會劃分,可真正明白六道的含義?
”
“自然不如你懂。
”濟民很淡然說着。
不喜、不怒、不卑、不亢。
眼前這人,是蘇淵目前所遭遇到的,最強大的對手。
果然,能維系九界平衡的存在,必然有它無可動搖的實力。
“跟我說說吧。
”蘇淵情緒依舊沒有任何波瀾。
“閻羅,你管的太寬了。
”濟民默然些許,緩緩吐出道:“你應當放棄人間,回到你的地府,去做你該做的事情,而不是化身人間,來做這種多餘的事情。
”
“多餘?
”蘇淵輕聲一笑。
“我若不做,還有誰來做?
”
“你還是沒真正讀懂什麼是人世滄桑。
”濟民擡起幹枯的手掌,遠處花園裡的塵土紛飛,化作漫天塵埃,懸浮在空中,緩緩道:“人,如同沙粒般渺茫,一切的鬥争似乎在洪荒造化中,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
“你所做的也是如此,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還會破壞規則運行,将會害更多的人。
”
雨點打落塵埃,重新回歸大地,随着雨水成為那泥濘中的一部分。
蘇淵冷笑道:“伴随着因果恢複,死亡是不可避免,隻是這些死亡,針對的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犯下罪孽的大惡之人。
”
“惡人,有他存在的必要。
”濟民緩緩道。
蘇淵笑了聲:“的确,不過你以為我在做什麼?
你以為我恢複因果又是為了什麼?
你擁有極強的實力和地位,更擁有着常人望塵莫及的悠久生命,你站在制高點去看待這件事,你很理智,也很清楚,但如若你低入凡塵,你是這些故事裡的人,你還會像現在這樣,以超然的姿态,去看待這一切?
”
“你會!
”不等濟民開口,蘇淵便代替回答。
“因為大義凜然的話,人人都會說,可真正落在自己頭上時,那将是另一番景象,你無法理解,因為你不曾經曆。
”
蘇淵指着醫院急診大樓道:“你知道有多少人遭遇苦難而毀掉終生?
10萬,對你來說是微不足道的小數字,但對有些人來說,就少了這10萬,他們痛苦的放棄自己的父母,放棄自己的孩子,放棄自己的愛人!
”
“你又知道他們所經曆的這些磨難,有許多一部分都源自不公!
”
“你還是知道!
”
“因為你心境超然啊,你高高在上啊,可你無法感同身受啊!
”
“你代表的,隻是極其一小部分的人,你無法去評判普通人,簡而言之,你沒資格!
”
濟民默然,他道:“你應該知道,什麼是現實,什麼是虛妄。
”
“對你來說,我所做的是虛妄,腳下的便是現實。
”蘇淵輕笑。
“你知道就好。
”濟民冷聲道。
“你以為我剛剛說的是真理?
”蘇淵嘴角勾起一抹戲虐的弧度。
“真理隻掌握在少數人手中,你有這個資格成為少數人。
”濟民緩緩道。
“錯!
”蘇淵冷笑道:“當我知道你是什麼六道,什麼人間道執掌者時,我還以為你真懂什麼,我才發現我錯了,你很愚昧!
”
“我告訴你,真理掌握在多數人手中!
”
“知道為什麼嗎?
”
“因為認為‘真理掌握在少數人’的多數人,他們都以為自己是少數人之一,正如你所以為的一樣。
”
“換句話說,沒有絕對的真理,隻有相對真理!
”
“對于你來說,人生自滅,現定的規則,永恒不變,這是真理。
”
“對于我而言,卻恰恰相反。
”
蘇淵眼神深邃,靜靜的望着眼神已經變了的濟生。
他這一眼仿佛洞穿人世滄桑,清冷的聲音徐徐響起:“你說你是人間道執掌人,我為之不屑。
”
凍雨漸大。
遠處明燈搖曳,在雨幕中忽明忽暗。
清冷的空氣,使得一切都慢下來。
煙火味的人間。
風吹打夜,願煙雨平生。
“你……的意思……我明白。
”先前還一副超然姿态的濟民,仿佛被撕開仙渺的衣紗,變得蒙塵而世俗。
他的眼睛布滿皿絲,幹癟青筋可見的喉嚨滾動,發出沙啞的聲音:“可,越是如此,我便越不能留你。
”
蘇淵的心性,無愧閻羅。
而越是這般,越是讓他,或者說他背後的存在感到……恐慌!
“那是你的事情。
”蘇淵垂下胳膊,右手五指微彎,深紅色的皿光在他指掌間凝聚,釋放出極緻皿色殺氣。
蒼啷!
弑神刀出現。
夾雜着铮铮龍吟。
蘇淵氣息如浩瀚大海,蒼蒼茫茫,卻猶如古井之水,水波不驚,異常平靜。
想打架,請随意。
這是蘇淵的态度。
不卑、不亢、不狂、不傲,隻是很平淡的闡述這句。
越是如此,濟民心裡越是發慌。
他活了數百年。
見過無數天驕之子,可對比眼前的年輕人,如若米珠!
這一刻,濟民終于動容。
他微微彎曲幹枯的手掌,滄桑的雙目中透着一股浩瀚。
二人心神一動,彼此沖天而起!
他們很默契。
這種級别的戰鬥,若是發生在地面上。
方圓數裡,恐怕都将被夷為平地!
趙漢書來到醫院正下方。
他望着無盡的夜空,隐隐間,聽到龍吟。
而在厚厚的雲層之上,爆發着無與倫比的戰鬥。
任何涉足其中的事物,都将頃刻間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