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蒙禁域。
一座簡樸的草廬前。
孫禳蹲坐在那,雙手抱着一個大碗,正在吸溜吸溜地吃熱騰騰的面條。
腳下一側還擱着一頭蒜。
不遠處,綠衣美婦、山羊胡老道、紫袍虬髯大漢正在眺望天穹。
當聽到孫禳吃面發出的聲音,都早已見怪不怪。
孫禳這家夥或許是在凡塵中待的太久的緣故,最喜歡的就是吃面。
無論在何地,無論什麼時候,他總能變戲法般鼓搗出一碗熱騰騰的面。
并且面的種類和花樣還極多,能保持十天半月不重樣的。
“這鴻蒙禁域的周虛規則,的确和以往不一樣了。”
綠衣美婦秀眉蹙起,眸泛異色,“往昔時候,每當封天之争即将上演時,鴻蒙禁域的‘天道氣運’就會凝聚為氣運祥雲,呈金色,鋪滿天穹深處。”
“隻要參與封天之争的角色,皆有機會獲得氣運祥雲加持于一身。”
“所獲得的鴻蒙氣運越多,在封天台上留名的機會就越大。”
“可這一次,那天穹深處湧現出的氣運祥雲,竟然呈現出混沌般的紫金色!太過詭異和反常!”
“自混沌最初的時代至今,上演了不知多少封天之争,可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古怪的氣運祥雲。”
在綠衣美婦他們的視野中,鴻蒙禁域那天穹深處,直似一片大若無垠的混沌。
混沌之中,則湧動着紫金色的祥雲,神秘無比,無法被真正感知到。
“的确很奇怪,也不知這等異象究竟意味着什麼。”
山羊胡老道說着,忽地扭頭望向蹲在那吃面的孫禳,“孫大劍仙,你可知道?”
孫禳頭也不擡,呼噜噜吃着面,嘴裡含糊不清道;“等封天之争上演時,親自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回答了等于沒回答。
山羊胡老道也不介意,反而問道,“封天之争開始的時候,你真的不和我們一起行動?”
孫禳搖頭道:“我的劍道,不适合與你們同行,也會牽累你們,與其如此,還是我自己來就是。”
“牽累?”
紫袍虬髯大漢道,“連你也忌憚那些從先天混沌時代活下來的老東西?”
先天混沌時代,也就是混沌未開時的一個歲月。
在世間根本沒有具體的文字記載,也不曾被世人所熟知。
也隻有那些踏足始祖境的角色才清楚,在那先天混沌時代,便早已有許多恐怖的存在證道為尊,被稱作是“混沌初祖”。
孫禳仰頭喝了一大口面湯,這才放下面碗,拍了拍肚子,笑眯眯道:“怕個球!我這次正要拿他們來喂劍!”
他長身而起,伸了個懶腰之後,卻又懶洋洋地蹲坐在地上。
他渾不顧忌什麼儀态,用手指摳着牙縫,自顧自道:“可惜的是,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次縱然在封天台上留名,畢生劍途,也終究難以和劍客相比。”
言辭間,沒有失落,就像叙述一件事實般。
劍客!
其他人眯了眯眼眸,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劍客的轉世之身蘇奕。
也不知這家夥,是否已死在雲夢澤中。
“何以見得?于我看來,你孫大劍仙在劍道路上,可從不曾認輸服軟過。”
綠衣美婦道,“為何這次還未進行封天之争,就做出這般預斷?”
孫禳瞥了綠衣美婦一眼,本不欲解釋。
可想了想,還是說道:“先天混沌時代,劍客被列為最超然的一位存在,你可知道為何?”
綠衣美婦搖頭。
她也不清楚先天混沌時代的往事。
孫禳唏噓道:“很簡單,劍客曾在這鴻蒙禁域結廬而居,名喚養心草廬,草廬附近,有一座山崖,被其取名為砺心崖。”
“早在先天混沌時代,就有許多手眼通天的鴻蒙主宰視劍客為大道之敵,可在那些年裡,那些鴻蒙主宰要麼戰敗,要麼戰死,未曾有一人是劍客對手。”
“聽好了,是從沒有對手!”
孫禳眸泛異色,“在混沌初開時,那些先天混沌時代的強者,一批和劍客一起,開辟九曲天路離開了命河起源。”
“另一批則依舊留在鴻蒙天域,就在這鴻蒙禁域。”
“這些角色,大都是曾是劍客的手下敗将!”
“而這些劍客的‘手下敗将’,就是你們此刻所談起的那些老家夥!”
一下子,綠衣美婦等人皆愣住。
他們都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秘辛!
孫禳歎息道:“劍客的手下敗将,都已讓你們忌憚到這等地步,那你們可敢想象,當年的劍客該有多強大?”
衆人沉默了。
之前,他們早已了解到,這次封天之争,那些從先天混沌時代隐世埋名的老怪物們,都會橫空出世。
他們也都清楚,自混沌最初年代至今陸續在封天台上留名的鴻蒙主宰,也斷不會錯過這次封天之争。
這一切,的确也帶給他們極大的壓力,意識到這次的封天之争,注定會兇險慘烈之極。
可他們唯獨沒想到,那些被他們視作大敵的角色,竟然大
,竟然大多是劍客的手下敗将!
“這是真的?”
山羊胡老道忍不住問。
孫禳道:“這件事是定道者大人親自跟我談起,你說呢?”
山羊胡老道頓時語塞,再不敢懷疑什麼。
“可劍客早就轉世,這世上也早沒有他這樣一号人。”
紫袍虬髯男子道,“有的,僅僅隻是劍客的轉世之身蘇奕,而此人怕是早已命喪雲夢澤!”
孫禳略一沉默,道,“即便如此又如何?于我眼中,論劍道之高,自先天混沌時代至今,無人能比得過劍客,這一點誰也否認不了。”
孫禳有信心在封天台留名,并且有信心在封天台上站在極高極高的位置。
可他卻沒信心能追趕上當年的劍客。
這不是妄自菲薄,而是陳述事實,僅此而已。
在古今劍道路上,劍客就像一座大山,足以讓後世一代代劍修高山仰止,景行景止。
這是天下劍修的驕傲。
也是天下劍修的悲哀。
驕傲于無人能企及劍客的高度。
悲哀之處,也在于此。
“這一次,定道者大人是否也會出手?”
綠衣美婦忽地問道。
衆人目光都看向了孫禳,在定道者那些屬下中,孫禳是最受信賴和器重的那一個,無人能比。
因而孫禳也了解到許多他們都不了解的事情。孫禳隻說道:“定道者大人的目光,不在封天之争,于我們而言,既然要參與封天之争,一切都要靠自己實力說話,如此,才能印證一身終極境的大道究竟到了何
等地步,不是麼?”
其他三人皆點了點頭。
封天之争,的确容不得任何取巧,一切都要靠自身實力說話。
這和封天之争的規則有關。
妄想玩弄什麼陰謀手段,哪怕能走到最後,可在封天台上留名時,還是得看自身實力的強弱。
這是萬古至今的鐵律。
那封天台上留下名字的角色,還從未有過投機取巧之輩。
“姬鲲回來了。”
這時候,衆人皆注意到,一襲白袍的姬鲲從遠處掠來。
也都察覺到,姬鲲的神色很陰沉!
“怎麼,這次你去靈樞禁區莫非遭受了什麼挫折?”
綠衣美婦問道。
姬鲲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歎道:“我碰到了一個你們注定想不到的人。”
“誰?”
綠衣美婦問。
孫禳則若有所思,試探道,“蘇奕?”
姬鲲點了點頭。
一下子,其他人皆錯愕,那家夥竟然沒死?
“好!”
孫禳卻笑起來,“不愧是劍客的轉世之身,我早料到他不會那麼容易死掉,這一下,封天之争總算有盼頭了!”
言辭間,盡是欣然之意。
可其他人卻直皺眉頭,心中無法平靜。
既然蘇奕活着,豈不是意味着,定道者大人和那些鴻蒙主宰在雲夢澤中的布局,也落空了?
“這蘇奕怎會出現在靈樞禁區?”
綠衣美婦追問。
姬鲲神色複雜,把發生萬翠嶺的事情一一道出。
當聽完後,衆人無不愣在那。
蘇奕已經證道終極境!
一衆禁區主宰殒命!
定道者的意志法身被毀!
連姬鲲都不是蘇奕對手,差點遭難!
這一系列事實,讓衆人的心境就像遭受到一次次重擊,久久難以平靜。
唯獨孫禳拍着大腿,笑道:“好,好,好!”
連說了三聲好,那眉目間都流露出發自内心的快慰高興之色。
這讓其他人心中極不舒服。
姬鲲忍不住道:“孫大劍仙,這家夥可毀掉了定道者大人的意志法身,你……你怎能為他叫好?”
孫禳瞥了姬鲲一眼。
僅僅一個眼神,便讓姬鲲渾身一僵,通體發寒,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下意識低下頭,不敢和孫禳對視。
孫禳這才說道;“不瞞你們說,直至此刻,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樣的蘇奕,才是定道者大人樂意見到的!”
衆人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
明明是定道者大人在雲夢澤中的布局敗了,怎麼孫禳卻說,如今的蘇奕是定道者大人樂意見到的?
孫禳沒有解釋。
定道者大人為何會重返鴻蒙天域?
為何又會和引渡者對賭?
原因其實很好猜,一切的關鍵,都落在蘇奕一人身上。
蘇奕越強大,對定道者大人而言,或許意味着蘇奕的分量也會變得越重!
這,就是孫禳做出的判斷。
「明天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