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些的時候，時沉淵很激動，眼眶都紅了。

　　程小羽鼻子也直發酸，孩子将經曆的這些，她同樣都想過的。

　　雖然她不會後悔生下孩子，即使是個不健全的寶寶。

　　但随着孩子的長大，看到他不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樣玩耍和生活的時候，自己心裡肯定會有遺憾。

　　到了那個時候，會不會後悔當初沒有選擇做手術，為孩子争取那一點點希望？

　　程小羽不敢保證。

　　她甚至想到，如果孩子長大後，遭受了歧視，會不會質問她：媽媽你當初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
這麼痛苦，我還不如死了好！

　　隻要一想到這樣的情形，程小羽就心疼得喘不上氣。

　　但去做手術吧，寶寶又有可能下不來手術台……

　　就這樣，沉淵和小羽，誰也不能完全說服誰，又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時沉淵輕握住她的腳踝，把她的腳放在他大腿上，像往常一樣，幫她按摩因為懷孕而浮腫的雙足和雙腿。

　　捏到她那隻受過傷的腳踝時，時沉淵說：“你的腿受過傷，雖然後來痊愈了也能繼續跳舞，但每次看到你這條傷疤，我都會忍不住心疼。
所以你能想象，我将來看見咱們的孩子沒有手，我會多心痛麼？
”

　　程小羽終于淚崩。

　　時沉淵将她抱在懷裡：“小羽，就當是我自私行麼，是我不想面對那麼痛心的現實。
我們就去做這個手術吧，好麼？
”

　　程小羽流着眼淚，點了點頭。
“反正怎麼樣，都會後悔……”

　　“如果手術成功了，我們就不會後悔，如果失敗了……”時沉淵深吸了口氣，“就怪我好了，到時候你不用自責，就把我當成害死寶寶的兇手，畢竟是我勸你做得……”

　　“你别說那個字，”程小羽用手指按在他唇上，“而且我也不會怪你，這是我們一起做的決定。
”

　　“好。
”他握住小羽的手，久久地親吻。

　　次日一早，時沉淵就預約了最頂尖的産科專家。

　　因為手術安排得太突然，專家們也得調整自己手頭上的工作，不能當天就做，于是安排在了後一天上午九點。

　　手術前的這一天，小羽就安心在家休息，時沉淵也沒去公司。

　　午休時，程小羽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有一隻小手在輕輕撫摸自己的肚子，微微睜開眼，就看見是女兒在撫摸她。

　　小丫頭的手指緊張地并着，特别輕、特别輕地，一下一下撫着她隆起的腹部，還小聲說着：“弟弟你不要再調皮了，等你出生了，姐姐會陪你玩的，我有很多玩具，你如果都不喜歡，我也可以給你買新的好玩的玩具，或者帶你去小澈哥哥家裡玩……所以你不要調皮了好嗎？
”

　　她知道弟弟的情況，認為是弟弟太調皮，在媽媽肚子裡玩繩子，把自己纏住了。

　　其實理解得也沒錯。

　　程小羽就這麼看着女兒絮絮叨叨，那顆不安的心，也漸漸找到了一份安甯。

　　沒孩子的時候，總覺得添個小家夥，就是給自己添麻煩，會把大量時間和精力花費在孩子身上，然後降低自己的生活質量。

　　但有了孩子才知道，孩子真的是上天的饋贈。

　　很多時候，不是她在撫育女兒，而是這個小小的丫頭，在治愈着她……

　　晚飯時，程小羽沒有胃口，吃不下東西，但想到第二天手術，還是認真吃了晚餐。

　　之後時沉淵去哄女兒入睡，然後早早陪她上了床。

　　黑暗中，時沉淵側躺在她身後，輕輕握着她的手：“睡吧，不管怎樣，我和女兒都會陪着你。
”

　　程小羽默默點了點頭。

　　這一晚，程小羽睡得還不錯，但時沉淵一宿沒睡。

　　聽着小羽逐漸深沉的呼吸，眼看着天邊一點點發白。

　　很多事情，他都能看得開，也拎得清，但其實他心事很重，他會反複在心裡思量，也容易失眠。

　　這一點和他家沒心沒肺的小羽不同。

　　所以當小羽前一秒還在擔心手術，後一秒就入睡的時候，也着實讓時沉淵羨慕了一把。

　　……

　　上午九點，程小羽和時沉淵一起進入了手術室。

　　小羽的父母，時沉淵的爸媽都來了。

　　可心當然也在，一會兒被奶奶抱着，一會兒坐姥姥腿上，一會兒又站在手術室旁邊，想從門縫裡往裡看。

　　這個小小的人兒，也挺焦慮的。

　　手術室裡，時沉淵已經換上了無菌服，陪在小羽身邊。

　　這種手術是不打麻藥的，開口很小，算是微創手術，因此程小羽的意識全程都是清醒的。

　　在她兇口以下，腹部上方的位置，攔了一道布簾，時沉淵就坐在手術床的床頭後面，雙手握着小羽的雙手。

　　上一次兩人一起進手術室，還是小羽生可心的時候。

　　今天的緊張程度，不亞于那天。

　　做好了手術準備之後，醫生提醒小羽，說：“我現在得在你的腹部開一個小孔，可能會有點痛，但是不要緊張。
”

　　程小羽深吸了口氣，緩緩呼出，對醫生點了點頭。

　　時沉淵可比她緊張多了，因為他能看見過程……

　　小羽皺眉的時候，他仿佛感受到了比她更真切的疼，手心裡直冒汗。

　　而且他還能通過顯示屏，看到儀器進入腹部之後，尋找寶寶小手上纖維束帶的影像……

　　他悄悄做深呼吸，不想影響到小羽，然而還是緊張地有點頭暈。

　　終于，内視鏡到了那條束帶的位置，然後一根細長的微型特制手術剪，通過内視鏡的圓管進入腹腔，試着剪斷那根束帶。

　　失之毫厘，就有可能傷到寶寶，醫生非常緊張和小心……

　　幾分鐘，就像過了幾年。

　　終于，手術剪切斷了纖維條，寶寶的小手被松了綁！

　　影像上立即就可以看到皿液流入手指的成像。

　　醫生們松了口氣，時沉淵也閉了閉眼睛，長長松氣。

　　小羽看不到，但也知道發生了什麼：“成功了嗎？
”

　　醫生對她笑着說：“是的，手術很成功。
”

　　小羽松一口氣，與時沉淵相視一笑。

　　然而笑容還沒從大家臉上散去，就發生了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

　　小羽破水了。

　　醫生一看她的情況，馬上做出了判斷：立即準備手術，産婦要早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