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濕的地下,隻有來自頭頂的一些亮光,勉強讓人能看到這裡面蜷縮着一個人。
柴進,已經在這個枯井内,待了一天一夜了。
他被高廉折磨毒打之後,高廉其實挺想直接殺了他。
但是吧,可能是因為想要享受一下折磨人的感覺,高廉後來決定把柴進吊起來,每天親自用沾着鹽水的皮鞭抽打一次。
對于鞭打柴進這件事情,高廉非常上心,每次他都要親自動手,就希望聽見柴進求饒。
但柴進是真得硬氣,雖然好幾次被抽打得都快死了,但他依然保持了自己前朝皇室的貴氣。
想讓我求饒,呸!
你高廉算個什麼玩意!
你隻是趙家一條狗!
趙家,曾經也不過是柴家的看門狗!
柴進越不認輸,高廉就打得越興奮,越起勁兒。
這樣子的惡性循環,讓柴進好幾次都被高廉打得暈過去了!
不過高廉還是克制了自己的力道,沒有直接把柴進幹掉。
他就是要折磨柴進,看着柴進的慘樣,他這裡激動!
這兩天隻不過是梁山大軍來了,所以高廉才忘記打卡了。
但在高唐州的監獄中,有一個節級,名叫蔺仁。
從這個名字就能看出來,這家夥,比較仁慈。
他也算沒有對不起自己的這個名字,作為高唐州節級,蔺仁正好主管那些犯了大罪的人,柴進被關進監獄之後,也歸他管。
蔺仁對于大宋黑暗的亂象,早就已經心生厭倦,作為一名節級,他見過太多不平事。
很多人明明就不應該被判處極刑,但卻因為各種原因,不得不承受那些不好的結果。
還有很多人直接就是被冤枉的,還有很多人是被迫給人頂罪的。
這些人都在這暗無天日的牢獄中,度過了人生最後一段黑暗的時光。
蔺仁不忍心,所以他偷偷把大牢後面的一處枯井,簡單改成了一個避難所。
當有收到冤屈,或者不應該死在獄中的人出現時,蔺仁會找機會,悄悄救下那些人,并用一些罪大惡極的将死之人替換掉他們。
這麼多年,雖然說救下的人不多,但也有那麼幾個幸運兒,被蔺仁改變了命運。
而柴進,很顯然就是不應該死在高唐州的人!
兩天前,趁着高廉準備應付梁山的時候,蔺仁偷偷用一個身材相仿的死囚,替換了柴進,并且把柴進背到了枯井邊上。
“這,這位節級,你這麼幫助我,高廉知道了,你命就不保了啊……”
柴進被蔺仁帶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有種奄奄一息的感覺了。
“大官人,你這身份高貴,我覺得你不應該死在我這高唐州監獄。
”
“高貴,我哪兒高貴了?
我現在就是一個失國人而已。
”
這幾天高廉的所作所為,讓柴進已經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自己如果真得皿脈高貴,高廉怎麼敢對自己這樣子?
“大官人,高廉就是一條瘋狗,你和瘋狗講道理?
怎麼可能講得通呢?
”
蔺仁把柴進放在井口,然後解開邊上的繩子,把繩子和吊桶連接在一起。
對于柴進的遭遇,他也是很同情的。
“你知道麼?
當年太祖給我們柴家留下丹書鐵券,說我柴氏子孫,有罪不得加刑!
除非謀逆造反!
”
“但哪怕是謀逆,也隻能止于獄中賜盡!
“不得市曹行戮,亦不得連坐支屬!
”
“他高廉,怎麼敢,怎麼敢如此待我!
”
柴進靠在井口,看着忙碌的蔺仁,他忍不住把自己心中最想說的話,說給了蔺仁聽。
那感覺,好像是一條已經病入膏肓,奄奄一息,随時可能命喪黃泉的老狼王,在努力展示自己最後的威嚴。
“大官人,你也别怪我說話難聽。
”
蔺仁聽了之後,歎了口氣。
“當年斧聲燭影之後,太祖那一脈就沒落了,或許太祖他老人家對大官人的祖上有愧疚,但太宗這一脈的人,是一點兒關系都沒有啊。
”
“大官人,您就是太把丹書鐵券當回事兒了,人家認,那才是丹書鐵券,不認,那就是破銅爛鐵。
”
“是啊……我如果早點兒想明白,就好了。
”
柴進聽了之後,也是無奈地笑了笑,确實,他就是太相信所謂的丹書鐵券,才會落得今天這個下場!
“不過沒關系,大官人,我給您準備了點水和吃食,應該夠大官人在下面一天。
明日我會再來,給大官人送吃的。
”
蔺仁這邊,已經綁好了桶,并在裡面放上了兩個水囊,和一張大餅。
“那有什麼用,我柴進難不成後半輩子,就得一直躲在這井裡,當一隻井底之蛙?
”
柴進搖了搖頭,如果是那樣子的話,那他甯願去死!
“當然不是,大官人,因為梁山打來了。
”
蔺仁搖了搖頭,柴進這就是天真了,如果梁山沒來,高廉是每天都要抽打一次柴進的,怎麼可能會讓他有機會換人呢?
“梁山?
梁山來了?
可是我那任原賢弟來了?
”
柴進聽到“梁山”兩個字之後,一下子仿佛獲得了新的生機,他身體掙紮着,努力靠着井口,試圖讓自己能站起來。
“是的,梁山泊主任原,親率萬餘大軍,已經殺到高唐州城下了,這一兩日之内,梁山肯定會向高唐州發動進攻。
”
蔺仁看着柴進好幾次想要掙紮站起來都沒成功,趕緊上去攙扶了一下。
“梁山軍的戰鬥力,大官人心裡也是清楚的,所以高廉現在一直在頭疼怎麼對付梁山軍,大官人隻需要在這井底躲上幾天,必定能等到梁山人馬的救援!
”
蔺仁一邊說,一邊把柴進扶進了那個桶裡。
“大官人,您慢點,一會兒我慢慢放您下去,到底之後,您爬出來,拿出水和餅子,然後你晃晃繩子,我就把桶拉上來。
”
“明天這個時候,如果梁山還沒有破城,我就會再次過來給您送吃的。
”
“如果梁山破城了,那麼就是任大頭領,親自過來接您!
”
“敢問節級大名?
”
在快要被放下去的時候,柴進低頭看了看黑漆漆的井底,突然緊緊抓住蔺仁的手問道。
“大官人,我姓蔺,蔺相如的蔺。
”
蔺仁拍了拍柴進的手,溫和一笑,示意他别怕。
“如果有機會,等大官人您再次上來之後,咱們一起把酒言歡!
”
“蔺節級,您的大恩大德,柴進永世難忘!
”
柴進聽完,淚如泉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