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郡守有些頭疼的看着眼前一群人,十來個讀書人,其中也不乏有功名的,多數還是在衙門裡當差的,不好好想着怎麼辦好正經事,卻跑到他跟前來鬧騰,也是有些拿他們沒辦法。
“郡守大人,此事你一定得管管啊,學堂那是什麼地方,那是讀聖賢書的地方,豈能容人玷污!
”
“是啊郡守大人,你可得為我們讀書人做主,女子哪能進學堂,這不是亂來嘛!
”
“那學堂就不應該開,不但收女學生,還讓匠人做先生,匠人都不入流,如何能做先生,這豈不是有辱斯文!
”
“郡守大人……”
“郡守大人……”
明明隻有十幾個人,但王郡守卻隻覺得,自己耳邊有成千上百隻麻雀在叽叽喳喳,讓他沒有片刻清靜。
“你們倒底想幹嘛!
”
王郡守實在不勝煩擾,高聲呵斥出聲。
那學校又不是他要建的,他們這群人不去找正主,卻找到他這裡來,難道是覺得,這事是他能做主的不成?
見郡守大人似生氣了,衆人頓時靜了靜,但也隻是片刻,随即便有人開口道:“郡守大人,我們的意思是,那學校不能開辦起來,不如就此打住。
”
不建學校,就此打住,這事兒豈是他說了算的,他們這群人,簡直不知所謂,全都是跑來為難自己的。
王郡守臉色不太好看的掃了一眼衆人,開口道:“你們大概是找錯了人,學校不是本官要開辦的,這事兒你們若是有意見,隻管去找郡主說叨去。
”
開辦學校的事情,郡主并沒有提前知會過他,不過他也把有關學校的一應事兒,都打聽清楚了,說真的,那學校辦得,真跟一般的學堂不一樣,并非隻讀聖賢書,更多的還是學習匠人技藝。
當然,還有一點就是,學校招收女學生,這事兒吧,還真就是開創先河了,平陽郡在此之前,還真沒有這樣的事。
“郡守大人,郡主是後宅女眷,我們都是外男,就算想見也見不到啊,在說了,這學校雖然不是大人你要開辦的,但在大人你的治下,無論如何,此事都歸大人管不是。
”
“是啊大人,我們身份卑微,并不能見到郡主。
”
聽到這些話,王郡守心想,你們見不到郡主,難道我就能輕易見到嗎?
再說了,就算能見到郡主,那這事兒是郡主要辦的,他卻跑去給郡主潑冷水,這能讨得了了?
總之,他雖然早就知道這些事,但他卻壓根就沒有想去管過,但這群不知所謂的讀書人,卻找上他來,心裡又豈能不惱火。
“郡主也并非不能見,你們要真心想要見到郡主,這也并不是什麼難事,隻管去遞帖子就是,郡主收了帖子,料想沒有不見一說。
”王郡守如此道。
他也是有些煩這些讀書人,最初他投降陸長風那會兒,這些所謂的讀書人,可沒少在背後果排喧他,說他失了氣節,沒有風骨什麼的,說得那叫一個正氣凜然。
他就還不信了,這種事情若是落在他們身上,他們難道真就那麼有骨氣、有氣節?
也不過是嘴裡說得好聽罷了,真要是有骨氣,有氣節的,就算他這個郡守投降了,但他們這些讀書人完全可以硬扛啊,要來個打死不投降,皿濺三尺什麼的,他還敬他們是條好漢。
“郡主隻是後宅女眷,我們又豈好冒然上門,倒底男女有别。
”
“是啊,我們身份不顯,比不得郡守大人有份量,此事還得勞動大人出面。
”
聽到他們這些說辭,王郡守都給他們氣笑了:“你們可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啊,郡主要開辦學校,本官卻跑去阻攔,你們這是不想本官好啊!
”
要是惹惱了郡主算誰的,他們這些人是說得輕巧,結果就是想讓他來出頭,可是他為什麼要出這個頭。
郡主要開辦學校,雖說有些與衆不同,但在他看來,也并不是什麼壞事,教書育人,傳授技藝,讓更多的人能學到本事,然後學以緻用,多好的事。
雖說女子入學,是有點兒……但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郡主也是女子,想來也是更願意看到女子能出頭。
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在他看來,女子出息又有什麼要緊,隻有那些懦弱無能的男人,才怕女子冒頭,把他們給比下去,反正他這個郡守是一點不怕這些的。
“郡守大人,話不是這麼說,從古至今,哪有女子入學讀書的道理,如今讓女子入學讀書,以後是不是還讓女子入朝為官,那豈不是亂套?
”
“就是啊,女子就該在家相夫教子,頭發長見識短,她們能幹什麼大事,不過就是跟着添亂罷了,就算要讀書識字,也不應該跟男子一起讀書,而是應該請個女先生,跟着讀些女戒、烈女傳什麼的,聖人文章,萬不是她們能讀的書。
”
“對對對,這話說得極是,女子要讀書識字明理,那也不應該跟我等男兒所學一樣,把心讀野了,以後就不可收拾了。
”
“沒錯阿,郡守大人,你不能不管這事,若治下女子都這麼亂來,到時候大人你也為難不是,我們這也是為了大人着想,未雨綢缪!
”
王郡守面無表情的看向一衆人等,合着這群人,還是為他考慮來着,他不由冷笑了一聲,道:“你們這是在懷疑本官的治政能力,覺得讓幾個女子進堂校念書,就能擾亂了平陽郡?
”
“不不不,郡守大人誤會了,我們并沒有那個意思。
”
“大人息怒,我們并沒有懷疑大人的意思,而是覺得女子進學堂讀書,并非是好事,想請大人出面阻止,絕對沒有别的想法。
”
“是啊大人,女子就該安守本份,做好自己份内的事,而不是像男兒一樣在學堂念書,書讀得再多,她們還不得嫁人生子,沉沒于後宅中,又有何用?
”
“正是如此!
”
王郡守被他們吵得頭痛如裂,心中也不免着惱,覺得這些人真是不知所謂,隻知道在他這裡吵,有本事去找郡主說叨啊,偏又沒那個膽子找郡主,合着這是柿子挑軟的捏呢。
“好了,不要再吵了,這事兒本官管不了,你們所有不滿,找郡主說去,若是覺得郡主是後宅女眷,有所不便,那就直接去找陸大人去,想來陸大人能為你們做主。
”
他覺得這些人也是有毛病,明知道他這個郡守,能管的事不多,偏還要找到他頭上來,真正能做主的人,他們又不去找,在他這裡說得再多,說得再有理,又能如何,他是能做主的人嗎?
他這話讓場面安靜了一瞬,但随即便又有人開口道:“郡守大人有所不知,那位陸大人,瞧着都不像是好說話的主,若是觸了他的黴頭,怕是會不好收場。
”
王郡守聽到這話時,都不由冷哼一聲:“這麼說來,你們是看本官好說話,所以就一窩蜂似的跑來找我的不自在了。
”
“不不不,大人,我們不是那個意思。
”
“好了,我不管你們是什麼意思,總之,這事的源頭不在我,我也做不了主,你們要吵要鬧,隻管找能做主的人就是,本官就不留你們了,來人,送客!
”
一群人氣勢洶洶的來,卻是灰溜溜的被趕出了郡守府。
被趕出府的一衆人等,也不由面面相觑。
“諸位,這要如何是好啊,難不成我們真要去找郡主?
”
“郡主隻是後宅女眷,我們一行人找過去,多少有些不合适,萬一說我們沖撞了,說治罪就能治罪,豈不是現成的把柄送人手裡?
”
“正是如此,找郡主不合适。
”
“那要怎麼辦,難道去找陸大人?
”
這話一出,一衆人等,不由又是一陣面面相觑,陸長風何等人物,那是領兵作戰,威名赫赫的将軍,戰場上殺人無數,渾身上下都帶着殺氣,這樣的人物,心思不正的人看一眼,都會覺得膽寒。
衆人都不免有些畏懼:“還是不要去勞煩陸大人了吧!
”
“是啊,陸大人軍務繁忙,我在衙門當差,平時都很少見到他,每次都是來去匆匆的樣子,些許小事,最好不要去打擾了。
”
“我也覺得,陸大人那樣的,我們還是不要冒然打擾。
”
真的怕惹得他一個不喜,就動刀殺人的,他們可不是沒見過對方殺人,真的是眼都不眨一下,說殺也就殺了,這樣的人,能不打交道,最好就不要打交道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不要去打擾陸大人了。
”
“但此事,又要如何是好?
”
衆人達成了共識,問題又回到了起來,現在要怎麼辦的好,反正他們都很反對女子入學一事,丫頭片子,讀些女戒、烈女傳這些書也就是了,還想像男兒一樣進學堂讀書,那是他們絕不能容忍的事。
“我們要不要去找找郡主,畢竟此事是由她開辦的,隻要說服了郡主,收女學生一事,也就可以不了了知了。
”
“郡主倒底隻是女流之輩,此事既是她提出來的,想必不好說服,再則,我等男兒,與女子打交道,也實在有些不成體統。
”
“确實如此,我等男兒,哪能做出跟婦人吵架的事,到時候反倒說我們欺負她,那可有些說不清了。
”
“郡主身邊,還有陸大人在呢,萬一陸大人一心隻向着郡主,我等怕是要吃虧的。
”
說來說去,他們其實壓根就不想招惹陸長風,當然,也并不想招惹這位郡主,外面傳言,說陸大人待下寬和,但事實上,他們所見到的陸大人,卻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外面也傳言,說郡主待下寬和,但事實是怎樣,那可真不好說。
“既然如此,那我們還是找王郡守說這事吧,今日郡守大人心情不好,實在時機不對,我們改日再來好了。
”
“說得極是,我們改日再找王郡守說說,女子入學一事,實在不像樣子,我們是要反對到底的。
”
“正是如此,女子都跑出來讀書,讀完書還跑出去做事,那家裡都不用管了嗎,誰來孝順父母,照顧孩子,簡直是亂套了。
”
“就是這個道理,讓女子讀書,簡直是亂家的根源,不能任由事情如此發展下去,不然,怕不是有一天,那些女子都要爬到我們男人頭上去了,那還得了。
”
一行人說得氣勢洶洶的。
郡守府内,王郡守将一群讀書人趕出府後,聽說他們還在外面說話,沒有立即散去,便又派了府裡的小厮去打聽一下情況。
這會兒見小厮問來,不由連忙問了一句:“怎麼樣,那群鬧事的人,都散了沒有?
”
這些讀書人,書讀得腦子都不好使了,有時候很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憑着一腔意氣,真是什麼事都敢幹,他也是有些怕這些人生事,畢竟這是他的治下,真要鬧出什麼事來,他這個郡守也吃不了兜着走。
要知道他這個郡守做得也很不容易啊,以前那是他說什麼是什麼,但現在,他頭上卻壓着一座大山,陸長風帶着兵在城裡,他是連一句多餘的廢話都不敢有。
“大人不用擔心,他們說了幾句後,很快就散了。
”小厮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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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就好,聚在一起就容易生事,王郡守舒了一口氣,問道:“他們都說什麼了?
”
小厮就将剛才那群人在府門外所說的話,都細細的說了一遍。
聽完之後,王郡守的面色果然變得很難看,甚至有些咬牙切齒,道:“我就知道,他們這是欺我最好說話,不敢去找陸大人說叨,也不敢去找郡主,這是就盯着我一個人了,當真是瞧着本官是最好捏的軟柿子。
”
老虎不發威,真當本官是病貓!
見自家老爺一臉怒容,小厮縮着身子,一句話不敢說,自家老爺确實是很好說話,也從不亂發脾氣,但真要生起氣來,也有些吓人。
“好了,你下去吧!
”王郡守揮了揮手。
小厮如蒙大赦,趁機退了出去。
王郡守卻是思量起來,要怎麼應對這群腦子發熱的讀書人,看今天這情形,指定還要再找上他來鬧,要不下次幹脆就避而不見?
這樣好像也不行,他總是要去衙門辦公的,就算避着不見,人家也指定會在他去衙門的路上攔路,到時候鬧騰得百姓都要跟着看熱鬧,影響也不太好,但要接見這些人吧,他都能想像到那個嘈雜吵鬧的情形,着實讓人頭疼。
“這些個讀書人,真是一天吃飽了撐着,什麼事都要摻一腳,真要這麼能耐,這郡守之位讓他們來做好了。
”他也是氣憤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