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8章 不留後患
晚上八點整,生日宴準時開始。
總共放了兩桌。
一桌是家人,一桌是嘉賓。
盛良醒官職不大,卻代表馮滔,自然被安排在第一桌。
意外的是,厲元朗也在這桌就座,緊挨着妹妹葉卿柔。
但在這種場合,葉明仁并未現身。
厲元朗深知,王家并非勢利之人。
肯定發出過邀請。
估計是被葉明仁婉拒了。
自從葉家衰落,葉明仁跌下權力神壇,他已經很少在公開場合露面。
行事越來越低調,低調得都被大家遺忘了。
一個是,他不想再當出頭鳥,給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經此一事,葉明仁有了記性,更理解殘酷現實。
二一個,别人越過越好,官越當越大。
反觀自己,高起點卻落得一個身敗名裂。
作為葉家的接班人,這種巨大反差,看了能不心堵,能不難受嗎?
另外,難免會有各式各樣的眼光刻意觀察他。
放在鎂光燈下的感覺,着實不舒服。
與其找不自在,索性幹脆躲得遠遠,不受這份罪才是最好選擇。
人要有自知之明,識時務者,才是俊傑。
開餐前,盛良醒當着衆人的面,展示馮滔送來的賀禮。
是一幅他親自書寫的八個毛筆字。
老骥伏枥,志存高遠。
字體氣勢磅礴,蒼勁有力。
不在于字寫得怎樣,關鍵出自誰之手。
就目前看來,馮滔的大名,足夠讓人浮想聯翩的了。
現場随即響起一陣掌聲。
盛良醒說了幾句祝福的話,敬了王銘宏一杯酒,便借故離去。
他絕不會從頭待到尾。
心意盡到,也讓大家看見,馮滔和王家特殊關系就行了。
按說,馮滔剛上來,不應該急于暴露出來。
但是這樣做,有這樣做的理由。
首先,是對老領導、老同志的尊重。
其次,也有助于他開展工作。
畢竟王家樹大根深。
曾經的葉、谷、金、王四家,隻剩下王家一支。
有了王家支持,馮滔才能更加穩固。
最後一點,是厲元朗的分析和揣測。
馮滔年輕,還不到六十歲。
以他雷厲風行的性格,不屑于别人怎麼看。
走好自己的路,拿出良心辦事,比什麼都強。
盛良醒的快速離席,也給大家留下一個非比尋常的印象。
那就是,他今晚參加生日宴,除了賀壽之外,單獨面見厲元朗,也是任務之一。
外人自然不知道他們在一起談了什麼。
人就這樣,越不知道,就越好奇。
反正,不少人都對厲元朗刮目相看。
原本以為他成了邊緣人物,從這一刻起,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改觀。
龔玉尚更是其中的代表。
宴席上,厲元朗舉杯,敬了王銘宏一杯酒,還和王占宏同飲。
把酒言歡,熱鬧非凡。
王占宏也沒坐到最後,中間的時候起身離席。
他現在身份高貴,公務纏身。
多待一會兒,就會影響接下來的安排。
王銘宏心情不錯,破例喝了兩小杯白酒。
紅光滿面,和在座諸位暢聊。
不過,宴席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前後一個小時左右便結束了。
當大家紛紛走出王宅的時候,厲元朗的專車才出胡同,前方龔玉尚的車子發出信号,示意厲元朗跟随。
兩輛車來到一處肅靜的茶樓。
龔玉尚的秘書過來,邀請厲元朗和龔書記品茶。
厲元朗心裡對龔玉尚趨炎附勢的樣子反感,卻不好得罪。
跟在秘書身後走進包間。
不像一開始,龔玉尚在他面前拿大。
起身站起來,對着厲元朗用了一個“請”的手勢。
落座後,龔玉尚主動說道:“喝了酒,喝點茶醒一醒,希望不會耽擱你休息。”
“龔書記客氣,能陪您品茶,是我的榮幸。”
“呵呵。”龔玉尚笑了笑,問起厲元朗有多久沒回老家甘平了。
“有幾年了吧。”厲元朗感歎道:“老家沒什麼人,就剩下回憶了。”
“此話差矣。”龔玉尚文绉绉說:“沒有親人,還有老朋友、老部下呢。和他們常聯系嗎?”
厲元朗立刻意識到,龔玉尚話裡有話。
直截了當的說:“大家都忙,也就是過節發個短信,拜個年而已。”
“那就好。”龔玉尚由衷感慨,“工作關系能夠建立起私人感情,實屬不易。”
“元朗,你在東河交往的老關系,不少人都已走上重要崗位,承擔重要責任。金勝同志去了省裡,以副省級退居二線,算是有了圓滿歸宿。”
“季天侯同志,目前擔任新河市常務副市長,年富力強。過不久,省委将進行一次全省人事調整,我有意給他加一加擔子,主持新河市政府的工作。叫你過來,是想聽一聽你的想法。”
果不其然,龔玉尚專門和厲元朗私談,是以季天侯的前途為條件,加深與他的關系。
不得不說,龔玉尚轉變夠快。
通過盛良醒對厲元朗的器重,看出厲元朗深不可測,大有發展趨勢。
早點搭上這層關系,對他有益無害。
隻不過一個市長的位子,給誰不是給。
他又不損失什麼,這筆交易實在劃算,何樂而不為。
厲元朗端起茶杯抿了抿,輕聲回應:“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龔書記高看我了。您和東河省委的任何決定,我怎好指手畫腳,亂出主意。”
等于說,厲元朗委婉謝絕龔玉尚抛過來的橄榄枝。
他這樣做,有他的考慮。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龔玉尚提出條件,勢必有求于他。
或者讓他幫着牽線搭橋,見一見盛良醒也說不定。
這種要求,在龔玉尚還沒提出之前,厲元朗就把路封死,斷了他的念想。
而且,厲元朗這麼說,也得罪不到龔玉尚,不怕他給季天侯穿小鞋。
做到省委書記位置上,龔玉尚要是連這點心兇都沒有,他走不遠。
果然,龔玉尚哈哈笑着,不過看上去很勉強,“元朗,你太謹慎了。這裡隻有我們兩人,暢所欲言,有啥說啥,說破無毒嘛。”
厲元朗正色說:“龔書記的好意我心領了,您對天侯的任何安排,我都沒意見,我相信,天侯也能理解。”
“哦。”龔玉尚微微颔首,出神的想了想,指了指茶水,“這是今年的新茶,味道不錯,你嘗一嘗。”
厲元朗懂得端茶送客的寓意,知道這次談話該結束了。
回去的路上,索性直接打給季天侯。
哥倆有些日子沒通電話了。
這會兒的季天侯,剛從一個場合下來,同樣坐在回家的車裡。
聽到厲元朗的聲音,無比親切。
大咧咧的和他半開起玩笑。
不同于以往,每句話裡,都尊稱厲元朗“您”,以彰顯下級對上級的敬意。
哪怕厲元朗不是他的直接領導,該有态度,任何時候都不能忘記,這是官場規矩。
厲元朗也不隐瞞,直截了當提起龔玉尚以季天侯的提職安排為交換條件,被他委婉回絕。
考慮到他和季天侯的關系,厲元朗有必要把話說清楚。
别到時候,給季天侯一個措手不及,哥倆産生不可調和的誤會。
新河市長和常務副市長,看似差了半格,實際上差很多。
一個說話一言九鼎,一個看人臉色行事。
何況,這樣機會千載難逢。
不把話說透,把事情擺清楚,季天侯難免有想法。
車裡也沒外人,司機深得厲元朗信任。
于是,竹筒倒豆子,厲元朗一五一十擺明其中關竅。
季天侯那邊一直沉默不語,聽得很認真。
直到厲元朗說完,季天侯緩緩說道:“厲局長,您多餘給我打這個電話,您還不了解我。能夠走到今天,我已經很滿足了。”
“況且,空頭許諾能不能落實,還要畫上大大問号。”
“這次人事變動,我沒報任何希望,能上最好,不上的話,我也沒怨言。”
季天侯的理解,恰恰說明他完全想通,也成熟了。
厲元朗深深松了一口氣。
電話那頭的季天侯忽然想起什麼,冷不丁冒出一句:“厲局長,您知道我今晚和誰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