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全然通透
金可凝眨着大眼睛,興緻頗濃的說:“别聊我了,聊一聊你。厲元朗,你從一個縣長降到普通科員,你後悔不?”
要是放在平常,這可算是厲元朗的禁忌話題。
誰願意揭傷疤?
隻是此時此景,為了消磨時間,也為了分散金可凝注意力。厲元朗扒拉着火堆的同時,慘然道出心中所想。
“不後悔是假的,可後悔又怎樣?事情已經發生,改變不了,我隻能接受現實。”
“其實我挺對不起水婷月的,她身上或許有這樣那樣的小毛病,可跟我犯下的錯誤比起來,微不足道。”
“紀委帶走我的路上我就想好了,我不會隐瞞,錯了就是錯了,沒有任何理由。”
“一個男人背叛他的家庭,他的妻子,是最不道德的事情。你可能會認為我大言不慚,會認為我知道錯了,當初為什麼還會犯錯。”
“有句話說的好,對與錯就在一念之間。那時我還在水明鄉,因為得了重感冒,需要有人照顧,而我身邊隻有她。”
“人在生病的時候,身體虛弱,感情也脆弱。一次無微不至的體貼,就會被無限放大,就會蒙蔽人的雙眼,就會讓人産生不理智的行為。”
“後來我去西吳縣上任,在途中又遇到了她。因為先前有過這種關系,久旱的小苗遇到了雨水,一發不可收拾。”
“隻是逐漸發現,她接觸我是另有所圖,在答應她的要求後,我斷然結束了聯系,從此再無往來。”
“出來混的,遲早要還的。我還了,在這期間,我經曆過我一生當中都沒遇到過的挫折和打擊,我為此還得了重病。我沒有怨言,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我甘願承受。”
“來祥雲區,我的人生起點歸于零蛋,我要從頭做起。同時,我也要試一試我的能力和本事,以前我的仕途算得上一帆風順,這裡面難免沒有水家的影子。”
“現如今,我什麼都沒有了。在這裡,除了谷翰,沒人知道我的過去,正好給我提供了一個創造自我價值的機會。”
“我能不能東山再起,說實話,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往這方面努力,就像我剛開始那樣,從無到有。”
“其實在這之前,我已經倒過一次,欣賞我的老書記突然離世,我什麼都沒有了,隻是沒有現在這麼慘而已。”
不吐不快。
厲元朗憋在心裡的一席話,萬萬想不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竟然會對金可凝訴說衷腸。
金可凝聽得入神,托着下巴,眼睛盯着火堆陷入沉思。
老半晌,她才想起來,問道:“你當初受到水慶章的瘋狂報複,為什麼不找白晴幫你?”
她知道的還挺多,也是,白晴在常鳴葉文琪婚禮上現身那次,金維信就在現場,金可凝知道也就不足為奇了。
“我麻煩她的次數已經夠多了,我不會事事都找她。我們僅僅是好朋友而已,我不想讓這種純潔的友誼夾雜更多别的東西,那樣,味道就變了。”
金可凝莞爾一笑,搖頭說:“厲元朗,你太天真了,你真以為白晴三番五次幫你,隻拿你當做好朋友?沒有别的企圖?”
“你什麼意思?”厲元朗瞪大了雙眼,面露不解。
“你呀,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當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無限好的時候,答案隻有一個,就是女人愛上了這個男人。”
厲元朗聞聽噗嗤一笑,忍不住調侃道:“你一個未嫁的女孩子,竟然這麼敏感。你想多了,根本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金可凝較真說:“我可是女人,女人的直覺一向很準的。”
厲元朗頭搖成撥浪鼓,不會,白晴比他大不說,他們在一起談過很多事,從沒談論過和感情沾邊的一句話,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你知道吧,白晴曾經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那個男人和你一樣,家境普通。她爸爸堅決不同意,不知道什麼原因,那個男人後來死了,白晴一氣之下離開她爸爸,住在允陽。”
厲元朗眉頭一緊,不解道:“我聽白晴提起過,她離開她爸爸好像和她媽媽有關?”
“那隻是個幌子,真正原因是那個男人,但是具體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就知道這麼一點點。”
“不過呢……”金可凝故意賣起了關子,“厲元朗,你可要做好準備,一旦你和白晴結合,你的仕途可能就不會有太大的發展了。”
“什麼意思?”
“很簡單,白晴的爸爸就是阻力,是你仕途上的阻力。”
“請你把話說明白一點。”
“我不說,你自己想,也算我考考你的政治情商如何,及不及格。”
阻力?
是不是說,也會因為自己家庭出身普通,和白晴門不當戶不對?
像白晴這樣家庭的人,不會找一個平民子弟,女婿一定要優中選優。
好像應該就是這樣吧。
不對,絕不可能一目了然這麼簡單,一定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什麼原因呢?
厲元朗苦思冥想,忽然間,他眼睛瞪得溜圓,指了指金可凝,“你是說,我一旦和白晴結合,我的仕途就會受限?”
金可凝笑了一笑,“還行,你反應還算快。說說吧,你怎麼想的。”
厲元朗如是說:“假如,我說的是假如。我要是和白晴結婚,作為他們家的女婿,我不可能官職做得太大。因為白晴爸爸身份的原因,我要是做得太大,或者說做到他的位置,那麼肯定會惹人非議,這不成你自己家的了,嶽父做完女婿做。”
“聰明。”金可凝沖着厲元朗豎起大拇指,“所以啊,白晴喜歡你,她也隻能埋藏在心裡,她不能說,更不能表白,這都是為了你好。”
“你仔細想一想,一個女人為你付出這麼多,她不喜歡你會這樣做嗎?”
還别說,經金可凝的深度剖析,厲元朗腦容量瞬間放大,變得通透起來。
另外,金可凝無意中透露出來的一句話,也引起厲元朗的注意。
白晴在東河省待了好多年,為什麼突然回到她父親身邊。
而且這麼久了,白晴始終在住在京城,沒有去任何地方。
厲元朗憑借多年的政治嗅覺,他總感覺這裡面有事情,非比尋常的大事情。
當然,不過是他的猜測而已。
可以說,和金可凝聊了這麼多,這麼久,不止時間過得飛快,也讓厲元朗收獲頗豐。
别看她隻是一個二十四歲的女孩,由于所處的環境不同,耳聞目染,知道的信息比厲元朗多很多。
漸漸地,金可凝說累了,合衣側身躺在幹草上,身體蜷縮着,說話聲越來越小,不大一會兒就響起微鼾聲,她睡着了。
厲元朗守在火堆旁,眼望山洞外面。
天已經黑透,雨變小了,淅淅瀝瀝的。
他強打精神,掃了一眼熟睡中的金可凝,頭靠在石壁上,想着心事。
不知不覺,又過了很久,厲元朗的上下眼皮直打架,他強忍着卻實在堅持不住,也閉上了眼睛。
熟睡中的厲元朗,感覺到鼻子癢癢的,睜眼醒來,卻看到金可凝正拿着一根幹草枝捅咕他。
見厲元朗醒來,忍不住吐槽一句,“還說守着火呢,你看,火都滅了。”
厲元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哈欠,火滅了,可外面豔陽高照,天變晴了。
他忍不住問了一句:“幾點了。”
金可凝半開玩笑,擡頭看了看天空,“據我觀察,日上三竿,應該是上午了。”
厲元朗無奈的苦笑,忘記他們不知道時間這事了。
抻了一個懶腰,厲元朗站起身,率先走出山洞,深深呼吸一口雨後清爽的空氣,大手一揮:“出發。”
就這樣,厲元朗攙着金可凝,順着溪流,踩着摻雜碎石頭的泥土路,深一腳淺一腳的一直走下去。
走了很久,但是仍然沒有走出這條深溝。
原本燃起的那點希望之光,因為一眼望不到頭的溝渠,漸漸在二人心頭上消失殆盡。
“這得走到什麼時候!”金可凝喪氣的一把甩開厲元朗,坐在溝邊上大口喘着粗氣。
厲元朗正要鼓勵她,這時候,頭頂上忽然傳來嗡嗡聲。
二人擡頭一看,頓時興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