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緯天回到原地,高陽長公主已經等的不耐煩:“欽天監說今晚這個時辰會有流星,你再磨蹭當心錯過。【零↑九△小↓說△網】”
顧緯天隻淡淡哦了聲就坐在高陽長公主身側,他不明白的是,高陽長公主不愛讀書寫字,不會作畫寫詩,卻是這般的爛漫,不是看星星就是賞月,這時節還嚷嚷着想看螢火蟲,此種情形從他們成親至今,顧緯天夜裡睡不好白日就沒精神,以至于經常讓同僚笑話,勸他保重身子。
當然,這保重身子是指他太過縱情酒色。
今個高陽長公主又說要看流星,還說宮裡頭這一處是看流星的最佳地點,于是他們今晚沒有回驸馬府而是留在宮中,可是顧緯天耐着性子的陪她等了許久,流星沒出現,天已經蒙蒙亮。
最後,高陽長公主一邊罵着欽天監一邊哈欠連天的回了未出閣時住的地兒,進房都沒洗漱便就寝了。
顧緯天就歪在胡床上糊弄一覺,然後匆匆起來要往翰林院去,剛出門便聽說昨晚北苑失竊,一個年老色衰的宮女說她丢了本佛經。
這話,顧緯天不信,宇文佑當然更不會信。
這話傳到太後耳中,她暴跳如雷,喊過福如海屏退衆宮女,咬牙切齒道:“賤人,恁多事。【零↑九△小↓說△網】”
福如海也罵:“早知如此,該殺了她滅口,現在想殺她都難了,皇上知道了,必然會追查下去。”
太後氣鼓鼓的不言語,低頭想了想道:“去把宋王叫來。”
宋王,名宇文休,皇帝宇文佑同父異母的弟弟,年十五,邱太妃所生,邱太妃病故,宋王孤苦,多虧太後悉心關照,與太後非常親近。
福如海應了,外頭喊過一個小内侍去請宇文休。
不多時,宇文休來到,見了太後規規矩矩的施禮,恭恭敬敬的喊太後,瘦小單薄的身子似乎不勝寬大衣裳似的,往地上一站,伶仃可憐。
太後招招手,親切道:“過來。”
宇文休就乖乖的往她面前走過去,距離兩步遠的處站定。
太後晃晃頭,感歎道:“可憐見的,若非哀家時不時的惦念你,恐這世上的人都不知道皇上還有你這麼個弟弟。”
宇文休就恭順道:“謝太後照拂,皇上賞我吃穿用,已經很好。”
太後臉色一沉:“這是宇文家的天下,你是宇文家的兒孫,怎麼是皇上賞的,本該是你的而已。”
這話太後說過不止一次,每次宇文休聽了都有些膽怯,他雖然老實,但不傻,明白這話若是給皇兄聽見,必然懷疑他有異心,何況皇兄是非常多疑的。
太後也發現他有些驚慌,抛開這個話題不談,問他:“我讓文太醫給你開的那個方子,你吃着可還好?”
宇文休點頭:“真不錯呢,吃上這身子就非常舒服,一日不吃就難受。”
太後不自覺的對上福如海的目光,然後轉頭看着宇文休慈愛一笑:“那就好,橫豎這藥也不貴,你就吃吧,隔一段日子快吃完了,我自然會讓福如海給你送去。”
宇文休就垂首道:“謝太後。”
又朝福如海道:“有勞公公了。”
福如海呵呵一笑:“瞧王爺說的,奴才是用伺候太後的心來伺候王爺的,太妃活着的時候待奴才不薄。”
宇文休淺淺一笑,淺到隻是咧咧嘴角。
太後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關于你母妃的死,我已經查到些。”
宇文休眉目疏淡,五官不突出,是那種看一眼很難記住的類型,而他的表情亦是清淡,所以聽聞當年母妃突然暴斃的事有了線索,他隻挑起眼皮看着太後,這一舉動讓你察覺不出他是感到驚喜還是意外。
太後繼而道:“你母妃是中毒而亡的,當年服侍她的宮女内侍都給人滅口了,但給她驗屍的那個仵作還活着,他說你母妃中了劇毒,死後骨頭都是黑的。”
宇文休擰了擰眉,淡然道:“人都沒了,中毒不中毒的,不重要了。”
他的漠不關心是太後不想要的,頓時怒道:“你這孩子,難道你不想報仇嗎!”
這話不是責問,而是責怪。
宇文休手足無措,腳尖踢着腳尖,手指摳着手指,低聲道:“冤冤相報何時了。”
他其實是想,縱然知道是誰毒殺了母妃,以母妃的身份,那也定然是來頭不小的人物,憑自己現在這個能力,非但報不了仇,倘或讓對方知道自己想報仇,差不多連自己的小命都不保。
太後恨鐵不成鋼的歎口氣:“身為人子,母仇不報,苟活于世何用。”
這話就有點重,宇文休拽了拽衣裳:“可是報仇了,母妃她也沒了,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那麼放人一條生路是不是同此呢,太後是禮佛之人,該明白我的意思,我不報仇,就算是救人一命,我佛慈悲,這難道不對麼。”
太後從來不知這個平素少言寡語的大孩子還如此能言善辯,說不過他,便看向福如海。
福如海心領神會,一揚手中的拂塵:“王爺寬厚,實乃佛菩薩心腸,可是就怕人家正籌謀害王爺你。”
宇文休猛地看向他。
福如海裝着沒發現,繼續道:“當年王爺若沒有太後照拂,恐也給那人害了,而今王爺大了,人家怕你報仇,一定會先下手的。”
意思是,為求自保,宇文休也該動手還擊。
對于福如海這番話,太後滿意的點了下頭。
宇文休默默伫立,表面看着沉靜,從他急促的呼吸中太後已經感覺出,他怕了。
他怕就好,他怕了才會尋求自保,才敢動手。
太後肥嫩的手指在椅圍上看似漫不經心的畫着,寫的卻是皇上二字,她瞅準了時機,淡淡道:“害你娘的人,是懷疑你娘害了他娘。”
宇文休雖年輕,也聽說過陳年的一些事,宮裡頭無緣無故而亡的隻有他的母妃邱太妃,和宇文佑的母親,當年的莫皇後,莫皇後是先故去的,然後宇文佑便歸在當今太後宮裡成了她的兒子,她也才得以在宇文佑登基後成為太後。
所以,太後所言“害你娘的人,是懷疑你娘害了他娘”,宇文休明白是誰了。
驟然間,他的心給誰一把揪起,懸的高高的,他驚恐的看去太後。
太後就怡然的端起茶杯吃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