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如海說到做到。
沒幾日,天子親随副指揮閻景暴屍街頭。
死因是,醉酒失足,于得勝樓二樓不慎墜落。
宇文佑震驚,派人測查,結果同上。
這事傳到壽康宮,太後失态的哈哈大笑。
這事也傳到了安遠候府,蘭猗同公輸拓對視,都感覺有點莫名其妙,得勝樓他們兩個都去過,二樓窗戶外是一條狹長的通道,通道上放置的是大大小小無數個花盆,用以裝飾點綴,于是從街上仰頭看,就能看見那一條姹紫嫣紅,非常好看,如果一個人能從二樓墜落,除非翻過窗戶上到通道,閻景醉酒,也不至于翻窗而出,即使他翻窗而出,通道上還圍着木欄杆,他是有多麼想死,才能又翻窗戶又攀欄杆啊。
蘭猗猜測:“侯爺你說,會不會是太後出手了呢?聽聞閻景最近深得宇文佑的喜歡,太後大概看不下去了。”
公輸拓不敢确定,但能夠除掉宇文佑的誓死效忠者,已然大感痛快,道:“若果真如你所言,白馬掌門,我可要鄭重的感謝一番。”
那天行刺太後的事蘭猗已經告訴了公輸拓,白馬西風無恙,自己也安然,就是不懂白馬西風為何突然把假刺殺改成真刺殺,問公輸拓,他也搖頭。
有些事壓在心裡還真不好受,蘭猗看公輸拓這幾天身子大好,自己雖然差點小産,也是虛驚一場,經過父親的調理,孩兒無恙,所以,她想找白馬西風問一問,還想順道去看看念奴兒。
但這些話不敢對公輸拓說,他一準不會同意,于是蘭猗撒謊道:“我娘最近身子骨不大好,我想回去看看。”
人家惦念母親,公輸拓不好攔阻,就喊來連喜,吩咐:“你要時刻守在少夫人身邊,寸步不離,直到從槐花裡返回。”
連喜躬身應了,然後迅速來到蘭猗跟前,站定,一聲不吭。
蘭猗還沒走呢,甚至連衣裳鞋襪都沒換,這丫頭如此雷厲風行,蘭猗感覺她實在可愛,回頭看連喜打趣道:“若我如廁呢?”
那丫頭非常嚴肅道:“奴婢就站在茅坑旁。”
蘭猗咯咯笑出,連公輸拓都忍俊不禁,可是那丫頭,天生不會笑似的,繃着臉。
仍舊是秋落陪着,拾掇齊整,仍舊是老劉趕車,蘭猗就離開侯府往槐花裡而去。
半路她吩咐老劉:“不去槐花裡了,去天下镖局。”
老劉答應着:“好咧。”
然後撥轉馬頭。
不料,坐在另外一個車轅上的連喜卻道:“少夫人不是去槐花裡親家老爺家麼,怎麼又去天下镖局呢?”
蘭猗也沒在意,淡淡道:“突然想起一件事。”
連喜跳下車轅抓住馬辔頭:“不成啊少夫人,說好的去槐花裡親家老爺家,您突然去天下镖局,回頭侯爺問起來,奴婢沒法交代。”
蘭猗也理解做奴仆的難處,解釋道:“等去天下镖局回來再去槐花裡不遲,侯爺問起,有我呢。”
連喜死死抓着馬辔頭不放:“即使少夫人替奴婢擔着,可侯爺還是會覺着奴婢不能盡忠職守,請少夫人别去天下镖局。”
這麼固執,蘭猗沒轍了。
秋落忍不住氣道:“可真是個死心眼,少夫人不說我也不說,老劉更不會說,侯爺如何知道咱們去天下镖局了。”
連喜搖頭:“秋姑娘此言差矣,少夫人不說秋姑娘不說老劉不說,怎奈天知地知,天地豈可欺,奴婢言而無信,怕天打雷劈。”
蘭猗突然感覺她固執得有點可愛。
秋落卻氣得哭笑不得了:“你個臭丫頭,你這樣的好人,打雷是劈不到你的,趕緊松開手,少夫人有重要的事要問白馬掌門。”
可是,連喜仍舊緊抓馬辔頭不放,也不會說太多的道理,就是堅持自己的想法,侯爺吩咐過,自己承諾過,必須遵守。
最後,秋落朝蘭猗攤開雙手:“要麼别去天下镖局,要麼讓我殺了這個臭丫頭。”
蘭猗曉得她說笑呢,止不住笑道:“你殺不了她,她功夫厲害呢。”
秋落就頹喪的靠着車廂壁闆無語了。
蘭猗與連喜對視,那丫頭慌忙低頭,非是心虛,而是身為奴婢不敢直視主子。
蘭猗往車門口蹭過去,然後招手喊連喜:“你過來,我有話說。”
連喜應了,松開手,老劉趁機打馬前行。
連喜突然怒了,見車已經掉轉過去,她就雙腳點地縱身一躍,由車後頭越過車廂落在車前頭,一把抓住馬鬃,生生把馬給固定在當地動不能動,她也不看蘭猗,隻低沉道:“少夫人不該诓奴婢。”
蘭猗本沒有诓她的意思,是老劉自作聰明,蘭猗指着老劉氣道:“誰讓你趕車走的,下不為例,再敢自作主張,我就把你攆出侯府。”
吓得老劉差點跪在地上:“少夫人息怒,老奴再不敢了,老奴隻是見少夫人有點着急。”
蘭猗當下揮揮手對老劉道:“行了,我知道你也是好心,可是你卻讓連喜誤會我言而無信。”
連喜忙替老劉說項:“少夫人别氣老劉,他是個好人。”
這丫頭說話,從來都不帶任何感情色彩,每句話每個字都像是木頭雕刻出來的,硬邦邦。
蘭猗一笑:“知道你們都好,不過我真的有話對你說,你覺着我會閑着無事去天下镖局頑嗎,我這樣的身子,現在坐車都很累很累,若非有重要的事,涉及到侯爺的大事,我樂得留在家裡。”
她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連喜低頭道:“少夫人,奴婢怕侯爺擔心您的安危。”
蘭猗看着她頭上的巾帕,花樣年華,成天的這樣打扮,土裡土氣不說,還一副老态龍鐘的,蘭猗拔下頭上的簪子,喊她:“你近前來。”
連喜就乖乖的走了過去,看蘭猗:“少夫人吩咐。”
蘭猗把簪子插在她發髻旁,左右看欣賞一番:“都說人靠衣裳馬靠鞍,果然。”
連喜擡手想把簪子:“少夫人的東西奴婢不敢要。”
蘭猗按住她的手:“你樣貌脫俗,穿得太寒酸,出出進進的豈不是給侯府丢臉。”
她這樣一說,連喜就不再推辭。
蘭猗又把嘴巴貼近她耳朵悄悄道:“我找白馬掌門問件大事,涉及到侯爺身家性命的大事,所以必須去天下镖局,不過那個白馬掌門的夫人很兇悍,等下她要是欺負我,你可得保護我。”
換了個策略。
心底單純的連喜果然中招,挺身道:“少夫人放心,誰敢欺負少夫人,奴婢絕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