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銘卻是不以為然的輕笑着,幽幽的端起手邊的玉瓷茶盞,吹了吹漂浮在表面的青色茶葉,輕抿了一口後,冷笑道,“安堯,你難道會認為我的大業會因為區區一個女子而受阻?你未免也太瞧不起我蕭天銘了吧!”
安堯卻是笑着搖了搖頭,“王爺,不要小瞧女子。女子會成為你踏上青雲的助力,自然也會成為你前行的絆腳石。”
蕭天銘面色一變,不由得想起從前之事,臉色更是越發的陰沉,“安堯,此事本王心中自有安排,就無需你再杞人憂天了!”聽安堯說完那句話,蕭天銘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逆反之意。想起當年若不是聽了他的勸誡,他如何能裝聾作啞任由那個冒牌王妃在自己的王府裡招搖撞騙這麼多年,幾年的忍耐蟄伏為的就是要穩住背後那隻在真正操控一切的黑手!
沒錯,當年他的确知曉眼前所謂的阮璎珞是冒名頂替,可是以自己當時的能力根本沒有資格來對抗幕後那股龐大的勢力。
所以,既然她阮璎珞的親生父親當朝丞相阮荃都沒有提出異議,那他何不也順手推舟,一來可以在表面上維持着和阮家的姻親關系,二來,可以令真正的幕後黑手麻痹大意,以為自己還是那個被他們玩弄于鼓掌之上而不自知的窩囊皇子,豈不是一舉多得!
不過那個溫柔天真又對他一往情深的女子就此香消玉殒屍骸無存,多少令得蕭天銘心生憐惜有所動容,時間久了,這份憐惜竟也生出來幾分真情。
每每想起曾經相處過的點滴過往,他的心裡竟湧出些許柔情,這些情愫是阮璎珞真正活着的時候他都不曾有過的。也許真正失去的東西才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慢慢沉澱,而那些沉澱下來的才是每個人願意去用心銘記的美好。
那些被他美化過後的回憶也在蕭天銘的心裡形成了一股執念,他有多懷念曾經的溫情,就有多痛恨命運的不公和那些加注在他身上的陰謀!
此時,蕭天銘的眸子裡是深不見底的冰寒,仿佛有無數把寒劍正從他的眼中直直射出,原本俊朗的面容彌漫着濃濃的戾氣,他在心中發下毒誓,誓要将那些曾經欺辱過背叛過利用過自己的人千刀萬剮,統統打入萬劫不複之地!
“王爺執意如此,那安堯也無話可說。”安堯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冷冷的抛出了這麼一句,“還以為昭王殿下會是一個以江山大業為重,不會沉迷于美色誘惑的明主,如今看起來,在美色面前王爺您也未能免俗啊。”他幽幽的輕歎了一聲,故作無奈的感慨着。
蕭天銘握着茶杯的手力道不由得重了幾重,生生的将心口的怒火壓了住,面上卻隻是輕描淡寫笑語森森的回道:“安先生如此替本王着想,倒是讓本王感動的很呐。”
“王爺言重,能為殿下分憂,是安堯的福氣。”安堯神情自若,絲毫沒有因為蕭天銘溢于言表的的不悅而有絲毫的波動。
片刻的沉默後,蕭天銘突然爆出幾聲哈哈的大笑聲,他起身滿面帶笑的走向安堯,擡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示安撫,仿佛剛才他們之間的劍拔弩張隻是一場錯覺,“安堯,你的忠心本王如何能不知,你大可放心,不過是一個小女子而已,本王自有分寸,絕不會讓她影響到‘我們’的大業!”蕭天銘呵呵笑着,語氣真誠神态鄭重,真如一個禮賢下士不拘小節的上位者。
安堯自然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拱手說道:“王爺能如此想,安堯欣慰之至。”
蕭天銘眸中精光一閃,微微笑道:“安先生對本王忠心耿耿誠心待之,本王自會兌現你我之間的約定,待日後大業得成,本王定會助你東離一族複國,到那時,你安堯位居國君之位,也算對得起你東離國的列祖列宗了。”
安堯欣然點頭,眸中有一絲光忽地亮起,向蕭天銘俯身拱手,“安堯替我東離一族在此謝過殿下。”
“嗯,天色也不早了,安大人先回去休息吧,有什麼公務我們明日再說。”蕭天銘看着安堯臉上那張冷冰冰的面具,語帶幾分關切,慢悠悠的說道。
“那安堯告退。”說罷,安堯便轉身退出了書房,隻不過在無人注意的時候,在那張閃着幽光的銅紋面具後,他的嘴角卻是扯出了一絲輕蔑至極的冷笑。
看着安堯離去的背影,蕭天銘臉上的笑容慢慢的褪了去,轉眼間一抹陰寒殺意浮上他的眼底。安堯,枉你機關算盡籌謀一世,竟然還在做着複國的春秋大夢,真是癡人說夢可笑至極!不過你放心,待本王一朝登上帝位,定會親自送你去見安氏一族的列祖列宗。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以蕭天銘如今的處世原則,他是決計不會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的理由脅迫到自己。
從蕭天銘的書房出來後,安堯回房将燈罩裡的燭火點亮,他擡手輕輕将腦後的面具繩結解開,一張怖如鬼魅的半張臉就這樣乍現出來,幸好此時房中并沒有任何的丫鬟小厮,否則定會被這一張非人似鬼的臉孔吓得魂飛魄散。
那大半張臉盡是被烈火灼燒過後的恐怖疤紋,整張臉光秃秃的沒有眉毛也沒有睫毛,赤紅的皮膚皺皺巴巴的粘連在一起,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面貌,也隻有右側臉頰幸免的一小塊白皙皮膚還能看得出來從前的痕迹。
他親自為自己斟了一杯熱茶,一邊慢慢品着一邊若有所思的在想着什麼。
說起來,安堯是個聰明人,但是再聰明的人也會有弱點,他的弱點就在于急于複仇而産生的不切實際的勃勃野心。
安堯,真名原本喚做安楚涯,乃是十幾年前被滅國的東離國國君最小的兒子。
位處大盛邊境西南一隅的東離國,物産富庶百姓安居樂業,也算是一個人人羨慕的世外桃源。但由于疆域不大兵力較弱,所以一直以來都是看着周邊強國的臉色過活,幾十年下來向列國納貢稱臣伏低做小,苦苦維持着表面的和平,倒也相安無事了很長時間。
但是在十幾年前的某一天,東離國和平安逸的日子卻是一朝到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