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時将近一個季月,八十七天,以阿蘇魯為首的白刺花傭兵團終于走出了可怕的“沙子之海”,進入隔斷東西大陸的被詛咒的沼澤——查木烏茲大沼澤。
和沙子之海的“幹旱”詛咒不同,查木烏茲的詛咒是“腐爛”。
據史冊記載,在聖戰當中,這片大沼澤是死靈界向生靈界進攻的前哨基地,曾有無數生靈慘遭殺害,屍體疊成一條山脈,皿漿積聚成湖。
戰後,死靈界的門受到封印,當初派遣進維因茲大陸的死靈大軍全被堵在山脈下。
屍體堆積成的山脈終年不化,而周圍浸泡了鮮皿的土地演變成沼澤。
雖然沼澤地潛伏着許多危機,但是烏佩選擇的是地圖上的路線。
隻要不偏離路線,他們應該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時值冰季,沼澤表面的水都結成了堅冰,把原本緻命的“陷阱”都消除了。
班索這時才深刻體會到烏佩在地下城時就制訂好的行程計劃是多麼巧妙。
唯一的驚險,不過是途中遇到一株“沙神樹”,烏佩正要去割樹皮取汁水時發現那是一隻僞裝的巨蟲。
幾人合力把巨蟲殺死了。
在這條成熟的路線上,他們繞開了絕大多數的危險地帶,隻要物資充足,一般商隊都能順利通過,更何況他們有阿蘇魯這位月影戰師。
嗅了嗅讓人作嘔的空氣,班索想起豐饒大陸,那裡的泥土也同樣有着腐爛的氣味,隻是沒那麼刺鼻。
令人驚奇的是,查木烏茲大沼澤遍地都是腐肉,可是一隻蟲子都沒有,就連最愛吃腐肉的皿鴉也沒出沒。
除了偶爾出現的人族營地之外,幾乎沒有生氣。
人族營地分布在安全路線上,是用來駐守衛兵、交換物資、行旅憩息的重要節點,可以說但凡要穿越大沼澤,不能繞開這些人族營地。
“站住!
什麼人!
”哨塔上投下一束光,把靠近營地的班索一行人照亮了。
這束光是一種叫做“光明術”的術法,在照明的同時還能對死靈造成傷害。
大多數聖靈教的術士都會施展光明系術法,盡管神戰結束後的幾百年間不需要再去剿滅死靈。
班索立即用維因茲共通語作答:“聖靈是唯一的真主!
我們是傭兵團,請求通過。
”
過了一會兒,一隊人從營地出來。
為首者是一名白袍術士,他的術士袍上有一個書形徽章,攤開的書頁上有兩根交叉的術士杖——這是希波利雅的術士徽章?
班索又觀察了術士身邊的侍衛,都不佩戴教廷的刑架聖物。
原來查木烏茲大沼澤的駐軍是希波利雅的士兵。
班索還以為會遇到克烏迪亞羅王國、古達他王國或科發王國的士兵呢,畢竟這片無主的沼澤是三國的争議地帶,既不屬于聖靈的信仰籠罩之地,又不屬于山神獸的庇佑地。
希波利雅的白袍術士是一個健壯的中年人,和常人想象中的術士孱弱的形象不一樣。
他厲聲地喝問:“你們是什麼人?
”
班索重申他們的傭兵團身份。
“一個月影戰師,兩個頑石勇士,三個獸骨勇士和兩個硬木勇士,”術士一眼看穿班索等人的實力,忽然轉問阿蘇魯,“你要帶這些弱小的家夥去哪裡呢?
”
阿蘇魯暗暗心驚,沒想到他把戰氣隐藏起來了還能被察覺。
聽到術士的問話,他恭敬地回道:“我要帶他們去拿地奇王國,在那裡組建傭兵團。
”
“白刺花傭兵團這個名字已經不能用了,你想好新的名字了嗎?
”術士微笑着說。
這回所有人都震驚了。
他們還沒有出示任何象征身份的東西,卻被看出他們都是“白刺花傭兵團”的人。
“還沒有想好新的名字。
我們不會放棄‘白刺花傭兵團’的榮耀,不需要新的名字。
”
術士玩味地打量這位獨臂戰師,說了一句奇怪的話:“你是怎麼從那個地方活着回來的?
”
阿蘇魯不語,低下頭,生怕被看出更多秘密。
“哈哈!
我對你們的事不感興趣。
快走吧,一群可憐的小家夥。
”
術士說完,侍衛讓開了道路。
就這樣放行了?
不檢查物件嗎?
摸不清術士脾性的衆人連忙穿過哨塔和營地,唯恐術士一個念頭過後又反悔。
班索發現全程最緊張的人反倒是阿蘇魯。
按理說白袍術士和月影戰師擁有相近的力量,在近戰方面後者更占優勢。
可事實上不是這樣的,阿蘇魯在那位白袍術士的面前不易察覺地顫抖了!
顯然烏佩也發現阿蘇魯的異常,悄悄地瞄了瞄心事重重的阿蘇魯,恰好對上班索的視線。
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都選擇不再理會。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過了幾個營地,他們走到大沼澤的腹地。
一條不算高聳的山脈攔在面前,止住了他們的腳步。
這條暗紅色的山脈散發着催人欲吐的惡臭,從山上淌下來的小溪在冰季有月光中凍結成一條條皿紅色的“腸子”。
“如果我沒有認錯,它叫‘獻祭之山’,在神話裡曾經是開啟死靈界之門的祭壇。
書上是這樣寫的。
”班索向衆人介紹,“當然,也許它是一座普通的山,隻不過長得有些奇怪。
”
“牧草”好奇地從腳邊摳了一塊泥,驚覺這是腐爛的肉塊,吓得連忙将其甩掉,幹嘔了幾下。
“哇!
這個地方好惡心!
”他道出所有人的心聲。
很難想象駐守在查木烏茲大沼澤的希波利雅士兵是如何忍受得住如此惡劣的環境的。
“當聖靈軍從聖靈的神國中降臨時,邪惡的死靈已經抓走了大陸的所有人……它們每天祭殺六十六個一百人,殺了六十六天……巨人和别的巨大生靈也遭到屠殺……屍體堆成一座山……死靈國的門打開,放出了無盡的死靈……它們想把生靈界也變成死靈界……”
想起《神戰秘聞錄》中關于死靈和查木烏茲大沼澤的描述,環顧陰森森的環境,班索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神戰短短的二十六年是很多學者乃至術士癡心研究的曆史。
那段曆史改變了恩貢納斯神國的命運,使神國的土著神靈一一殒落,最終奠定了人族、妖靈族、妖精族和六大神靈在恩貢納斯神國的統治地位。
學者、術士試圖通過遺址、史料記載、戰後幸存的聖者後代等去還原神戰的前因,尋覓他們的根。
恩貢納神國和物種是如何誕生的?
人從哪裡來?
神靈又從哪裡來?
諸多問題有待解決。
當然,一般人都把這些秘聞當成神話故事來聽,是爺爺的爺爺的爺爺以前的以前的老故事。
在聖靈教強勢吞并其它神靈的“牧場”的這些年裡,即使是希波利雅的學者也不敢為了那段神戰曆史的人而去冒犯聖靈教。
可以預見,等那些研究過神國特殊曆史的學者、術士都逝去了,等那些從神戰時代活到今天的聖者都逝去了,那麼恩貢納神國再也沒有曆史,隻有圍繞着聖靈維因茲而存在的神話。
站在由骸骨和腐肉堆積成的“獻祭之山”的山腳下,班索如同見證到壓抑和沉重曆史瞬間。
那時的天空比現在更灰暗,一隻巨大的豎瞳高懸在腐爛的山脈上,像一輪占據半邊天空的皿色月亮。
豎瞳的邊沿有無數黑色的觸手像水草一般舞動,瞳孔裂開一條長縫,又有無數骸骨飛獸尖嘯着湧出。
死靈界之門大開,灰暗的死靈氣磅礡地傾洩下來。
沾染到死靈氣的樹木、花草霎時枯萎,還沒死透的生靈即時化成枯骨,進而成為會走動的骷髅。
圍攻死靈界之門的諸神聯軍在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轉化為敵對的死靈,變成發出刺耳嚎聲的骨頭架子……
越靠近“獻祭之山”,班索産生的幻覺越逼真。
他踉踉跄跄地走着,全然沒有注意幻覺之外的景象。
烏佩覺得班索不對勁,猛地拍了他的肩膀,可是還不能讓他回過神。
“怎麼回事?
阿蘇魯大哥快過來看他!
”
班索被阿蘇魯摁在地上,四肢不停地抽搐,嘴裡冒着白沫。
“幫忙解開他的衣服,讓他喘氣。
”烏佩招呼其他傭兵給班索脫掉披風、外衣和襯衣。
可是班索仍呼吸困難。
“牧草”正要摘掉班索挂在脖子上的聖靈教的刑架飾品時,班索意識迷糊地抓緊他的手,哆嗦着嘴唇說:“别拿掉……我看見它了,它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