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爺子的白事辦結,吳三全又賴上了我。
按照蔣毅峰的意思,是不希望我接這單生意的。畢竟吳家的事情太亂,除了他們家之外,我還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和事情。但在聽了吳三全的講述之後,我還是決定去看上一看。
因為從吳三全的口中,我了解到。并非是吳三金不想再請我給他們家辦白事,而是他根本來不了了,要請我辦的,除了吳老太太的白事之外,大概還有吳三金的白事。
說來事情也巧,三天前我給孫老爺子選墓址的那天,我一直在外面忙到很晚。
當時吳三金上門找過我,想要求我幫幫他,救他一命。
可惜的是,那時候我還沒有回家,奶奶和敏敏在這種事情上又做不了主。就想着,讓蔣毅峰替我接待了他。
結果,要知道,蔣毅峰對吳三金可是深惡痛絕的。他臉上不表現出來,嘴裡也說着‘沒事沒事,小棺爺最通情達理,一定替你轉告給他,你回家放心等着去吧’。
就這樣,吳三金心滿意足的回家了。
可實際上,可想而知,蔣毅峰壓根兒就沒把那事情告訴我!
吳三金回家的第二天晚上……論時間也可以算是第三天的淩晨,也就是距離孫老爺子出殡還有一天的時候,吳三金慘死在家裡,屍體挂上房梁。
據吳三全說,吳三金的死相十分的慘。
一點兒都不像是自己上吊自殺,反倒是很像是有人把他活着挂到了房梁上一般。眼神之中流露出來的種種不解、恐懼,讓人看着就覺得滲人。
吳三金慘死,跟我是有那麼點兒關系的。所以這個事情,我覺得還是要負責下去。
反正現在我手頭上又沒有事情了,跟他去走一趟也是可以的。
蔣毅峰堅持不想去,于是,隻能是我自己跟着吳三全去了他家。
在吳家,我看到了吳三金的屍體。
他的屍體已經被人摘了下來,但似乎并沒有清理過。整個人硬邦邦的躺在床上,眼睛也直勾勾的瞪着頭頂。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緊張以至于看錯了,我總覺得,自從我走進這間屋子之後,隻要我的眼神不在吳三金身上,吳三金的眼神就始終黏連着我。
這一次,吳三金在鎮上的老婆孩子都回來了。
他的老婆是一個鎮上的人,長得比實際的年齡似乎要年輕很多。而孩子則是個女孩,年紀還很小,不懂得什麼的樣子。
在屋裡轉了一圈,除了吳三金的眼神之外,我還是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仔細思索了一番,這才想到,原來是棺材!
擺在院子裡的棺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翻開了蓋子,而棺材裡本應該裝的吳老太太的屍體,卻已經是不翼而飛了。
我問到吳三全的時候,吳三全支吾了半天,也沒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
如果不是我脾氣好,這單生意應該是早就拒之門外的了。
隻是我始終覺得死者應該入土為安,人死債消,不應該再受到凡塵俗世的驚擾。這才在這件事情上斷斷續續的持續到現在,還沒能解決真正的問題。
吳家的人給我的感覺就好像都是特工出身,跟誰簽了什麼保密協議似的。一旦問到他們家的什麼事情,他們就立馬閉口不言。仿佛讓我知道了事情之後,就會給他們家帶來什麼不好的事情一般。這實在是讓我難以理解!
而且,事到如今,我也是來了火氣的。
見吳三全不肯跟我說出實情,我冷笑道:“看來你們家的事情還不夠大啊!吳三全,坦率地跟你說,你們家的事情,如果不是求上了我,我是一個字都不想知道,也不想多打聽。但你既然找到了我,就不應該對我有所隐瞞。我是不希望你再來找我了,可是如果還有下一次,我希望你下次來找我的時候,記得把事情都想清楚。免得我來了又要回去,你們柳村雖然跟我們村相近,但還是有一段距離的。走着很累!就這樣吧,我先走了。”
“哎!别啊!”吳三全見我真的轉身要走,連忙追上來拉住我說道,“小棺爺,您……哎呀,您别這樣嘛!我們家都已經家破人亡了,您就不能發發善心?求您了,不管怎麼說,您先把我弟弟葬了。把他葬了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您相信我!求求您了。”
“哼,你當我是白癡嗎?”我哼了一聲,對吳三全說道,“别說你弟弟是橫死,事情本來就不好辦。就單說那天晚上的事情,誰敢保證他不恨上我?我給他送葬?萬一他拉我一起去死,我不就虧大了?再說了,我一個人也擡不成棺材!八仙跟了我很長時間了,家裡都有妻兒老小。難道隻有你們家的人才叫人,别人家的人就不叫人了嗎?難道隻有你們家的人命金貴,别人的命就不叫命了嗎?吳三全,不是我吓唬你。我雖然不知掉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這種事情,處理的晚了,隻會越來越嚴重!在你跟我把事情講清楚之前,我什麼都不想說,更不想幫你們家擡棺!否則,不僅是對我自己不負責,對跟着我的八仙也是同樣的不負責!這些事情你可以不考慮,但我得想到。恕我無能為力,就這樣吧!”
我說着,就邁步真的要走。
剛剛的那一番話,我并非是吓唬誰,也不是單純的隻想逼着吳三全說出我想聽到的内容。而是我真的覺得,這樣草率的處理事情,确實是對生命的不尊重。如果因此而出了意外,我自己出了事情是咎由自取,他們家的人出了事情我也沒有什麼心理負擔,但跟着我的八仙是無辜的,我不能白白把他們卷進這個漩渦中來。
吳三全也實在是真的心急了,見我走出了一段距離,連忙跑過來,撲通一聲就跪在了我的面前,哭喊道:“小棺爺,我求求您了還不行嗎?您就幫幫我!幫幫我吧!我實在是受不了了!好,好,這樣,您不是一直想知道嗎?好!我說,我都說還不行嗎?您想知道什麼我就說什麼!隻求您能救救我,救救吳家!”
末了,他像是耗盡了氣力一般,眼睛泛着淚光,頹然的跪坐在地上,低聲嘟囔,“這到底造了什麼孽……造了什麼孽啊……”
既然他已經答應了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那我并不介意幫他擡一次棺了。因此,我便停住了腳步。無論如何,我總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聽完以後,才能夠幫他想一個辦法。
能夠妥妥善善的處理一切自然是好的,即便不能夠完美的解決,也應該将事情控制在不牽連好人的範圍之内。
我們兩個一個站着,一個跪着。
我等了他很久,才見他搖搖晃晃的起了身,也不要我攙扶。
好像是被誰抽走了魂魄似的,在前面晃晃悠悠的走着,走出一段距離,才回頭對我說道:“跟上吧,小棺爺,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帶你去看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