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了一夜,到第二日辰時,那膳食坊師叔的石門終是開啟,師叔慢悠悠行出來,看了一眼如注大雨,而後回首對了那院中一動不動的劍川大聲道:
“這厮膽敢偷我寶貝,已然遭了懲戒。然其罪不至死,擡回房中将養,以觀後效。再有下次,決不輕饒。”
此時劍川所居卧房打開,瞿邪、周輝與羅霄急急奔出去,擡了那劍川回了房中。
“啊呀,四肢全斷了,好在丹田沒有毀壞,不過五髒六腑已經移位,便是好了也不能再動用大法了。”
“可惜了!劍川這小子,人确實不錯。”
大約劍川便這般暈死過去三日後才醒來。其輕輕一動,渾身劇痛,便一聲痛苦慘哼出聲。房中靜悄悄無聲,那一聲嚎叫倒驚了劍川自己!又過得一會子功夫,劍川活動了四肢,卻是似乎體骨盡數斷了成數截,五髒六腑移位甚過,隻是丹田宮與頭顱完好,劍川長長吐出一口氣,心間實落了不少。本以為那惡人元丹修為,自家此次是在劫難逃了,卻不料那厮留有一線,于是将頭顱盡力四顧,房中無人,也不知羅霄師兄他們去了哪裡。隻有正對自己的窗戶投來了幾縷陽光。
“啊,該是午後時分了。”
劍川思量起那時在草山下山口自家小院落中躺了在地上石磨上,将蒲扇遮蓋了面目,卻将赤裸的身子任憑那烈日暴曬。整年價黝黑色澤,這便是那時的自己。雖然生活清苦,饑餓不能果腹,可是父母是那樣疼愛自己,兩位哥哥也是那樣慣着自己。如今修煉了凡人所謂神仙的神通,可是這生活卻倒真正是豬狗不如!
晚間時候,那門戶終于響起,劍川本來預備了說話,可是那進門一修似乎是蹑手蹑腳過來,劍川忽然心間生了大恐懼,随即緊緊兒閉了雙目,丹田宮中元能回縮,收取了體膚上法能,轉換了冰冷的氣息覆其上。口中含了火球,那火球遭了緊緊兒壓榨,便似如豆光般大小,懸浮在口中,其外大風之網絡緊緊兒包裹守候。劍川卻是預備好了火攻術,以備不測。
“劍川小子,我并非惡人,可是為了修煉,我不得不投身師叔那裡,做其男寵。然而師叔多情,得了你來膳食坊,便時時留意你的行蹤。我懼啊!一則師叔那裡怕是有你沒我;二則,那日大師伯一擊,你定然是嫉恨萬端。聽胖子師叔說起,他日你怕是神通不在大師伯之下呢,我左思右想自家修為無有信心超越更上,與其往後遭了你報複,不如現在拔除了隐患的安穩。你去吧,往後我會年年燒了紙錢祭奠你哩。”
劍川聞言知道其人便是那偏愛尋找自家麻煩的羅石奇。原來還覺詫異,怎得這羅石奇盡是愛尋了自家晦氣,卻原來如此。
“好生去吧!”
那羅石奇舉起右掌,對了劍川腦門,預備了可勁兒壓下。便是此時,其眼前直覺一道火光閃過,還沒有回過神來,那渾體劇痛便傳出來了去了口中。其大張了嘴,預備呼救,可是随即一道似乎風的力量所化成大網,網住了自家,那聲息居然無有傳出半寸,而後那羅石奇哀嚎片時,接着便渾體化為灰燼,随了那風的力量所化網絡,傳送出了那破損的窗戶,迎了自然所生風中飄忽不再見。
又是半個時辰,哐當一聲,那劍川所居門戶遭了人撞開來,三修罵罵咧咧進來。
“奶奶的,神元節祭祀,我等兄弟哪裡比其他師兄弟做的活兒少了?怎麼上頭恩賜,我三人連旁人一半都沒有分得?”
瞿邪大是不服說道。
“唉,還不是受了那劍川小子連累。”
羅霄歎息道。
“啊喲,晦氣!可是一屋睡覺,總不能眼見其死了不管吧!”
周輝也是無可奈何。
“咦?什麼味兒?”
忽然瞿邪緊皺了眉頭問。
“似乎是焦糊的味兒!”
“焦糊?嗨,乃是劍川身體上藥膏的味兒,那妖蛇油可是地火才能煉化的好東西。”
“哦,将窗戶開了通通風。”
劍川聽的清清楚楚,卻是沒有睜開眼睛,隻是那般悄然不出聲息。又過的數日,等得劍川覺察自家法能恢複,方才漸漸哼哼唧唧開了雙目。
“咦,這小子醒了!”
羅霄當先過來,對了劍川看一看,而後大聲說。那另外二修也是跑過來,圍攏了劍川。
“三位師兄,我還活着?”
“嗯?哈哈哈,沒死!”
那周輝大笑了說道。
“是三位師兄救了我?”
“嗯,也是你小子造化大,我等可不是仙人,否則你定然死了。”
瞿邪笑道。
“當日什麼情況?”
羅霄緊皺眉頭問道。
“唉,晦氣!我幾乎還不知怎麼了,便遭了打擊,暈死過去了。”
劍川答道,隻是氣短了許多。
“哼,那羅石奇當真不是東西,自家做賊,卻公然拉了你去!不過天網恢恢報應不爽!那厮居然失蹤了!呵呵呵・・・・・・”
周輝怒罵道。
“失蹤?”
“嗯,已然數日不見了,或者便是死了。”
那瞿邪說道。
“算了,那厮與我等一樣,也是可憐,莫要說那厮了吧。”
羅霄忽然道。
“我說劍川,你體膚感覺如何?”
“似乎五髒六腑有了移位,渾身體骨盡數折了去呢。”
“可能施法?”
“似乎略略一動,便是經脈疼痛。”
“如此說來倒也不錯,休息的好,說不定還能恢複往昔法能呢。”
“多謝三位師兄!”
“罷了!”
此後劍川便日日夜夜坐地靜修,那一道道法印合了自家靈識念力,一道道飛入機體,帶了天地元能堅韌骨骼體膚,因創口過大,直至又複數十億計法印與元能才将那體膚彌補,又将自家丹田宮中法能施展了火攻之術,化而為火網,煅築經絡骨骼,漸漸其體格肌膚完好,尤其是體骨且甚或更加堅韌。
又半年,劍川已經是可以下地活動,體内法能溢滿,識神大開,隻是無有新訣可以修煉而突破罷了。
可以行得遠了,那日劍川便收攏了自家髒衣物,抱了一捆,去往白雲峰後山谷地寒泉漿洗。遠遠兒便見一女白衣勝雪,在那寒泉旁徘徊。
“是如雲!如雲,你好麼?”
那劍川大聲道。那身影似乎一怔,而後急急回過身子,對了劍川快步行過來。
“劍川,你這大半年去了哪裡?”
“呵呵呵,還能去哪裡。不過便是差一點死去,在床上躺了半年。”
那曦如雲忽然緊緊兒拉了劍川雙手,仔細瞧視。
“劍川,出了什麼事?怎麼你氣色反而好了許多呢?”
“呵呵呵,日夜修煉,自然法能增加生猛。”
那曦如雲還要仔細詢問,那劍川卻是一帶而過,而後便是同坐在一塊石上聊天。不知不覺便是暮色将近,戌時時候了。
兩人分别而去。
曦如雲回歸時,那陸小姐與淩小姐二位正怒氣沖沖呵斥手下,遠遠兒見自家主子來了,那陸小姐便賠了小心過來。近些時,日日如此,那女先生沒來由便是動怒,害得此二位也是常拿了手下撒氣。
“女先生,丹房已經是準備的妥當了,藥草也是量足,那什麼化神丹什麼時候煉制呢?天門老祖卻是差人問了好幾次了。”
“哦,就是今夜吧。”
那曦先生輕松回道,一邊神态喜氣洋洋遠去了。
“嗯?女先生今日似乎心情不錯哦?”
那陸小姐對了淩小姐悄然傳音道。
“或是得遇哪個相好野男人了,嘿嘿嘿・・・・・・”
“啊喲,死啊,這般不要臉的話兒,你也敢出口!不過女先生這下煉丹怕是至少得半載,你我倒是可以清淨些日子了!”
那曦如雲将二人聲音盡數收在耳中,隻是忽然一笑,便去了密室中煉丹房。
劍川再回了自家那石室小房中,瞿邪、周輝、羅霄三人俱在,看得此三修圍攏了在一張山川河嶽地理圖上指指點點,便行過去。
“劍川,今天去了何地?怎麼看上去面色又浮了桃花,莫非是私會了情人?”
“呵呵呵,羅霄師兄可是看的好面相,這般說話,你小子定然是有了奸情了!”
“啊呀,哪裡有?不過三位師兄,這地理圖卻是何方位置啊?”
劍川心裡暗暗一驚,這位羅霄師兄,好生了得的眼力!然其隻是一句便将注意力引到了那地理圖上。那三修盯了地理圖,羅霄說道:
“此地便是老妖原所在,再過幾日便是老妖原試比,挑選内門弟子的時候。我三人也是想了,半生蹉跎歲月,功法不曾稍有突破,這一次怕是最後一次機緣,能夠僥幸成功便罷了,否則倒不如死了幹淨!也好過這般死氣沉沉一生!”
“老妖原?啊呀,三位師兄,人在這世上,當先便是活命,除此而外,哪裡還有大事!老妖原之事,三位師兄該再三斟酌的好。”
老妖原試比劍川早已是清楚。此乃是此地洞天中諸家勢力合議,令弟子門人入内大比,與妖獸戰,與人修戰,活着出來便是可能為諸家門派中内門弟子,得享十分修行資源,從而修為直上。然而這種試比生死勿論,且生機渺茫。按照平常試算,進去萬餘人,出來者不過百十左右,低階弟子幾乎沒有可以機緣大到僥幸的人活着出來。不過每次也有數個低階弟子成為其中佼佼者。此三位師兄便是奔了那數位佼佼者去的!
“哼,斟酌什麼!便是一死麼!”
那瞿邪冷冰冰一句。
“呵呵呵,劍川師弟年紀尚輕,自是不知我等半生突破不了的痛苦。我周輝今年八十又三了,照了凡人計算,也算是高齡,再不突破,機體功能下降,便是有機緣也是白搭,再說我等百年壽元接近,終歸是免不了一死。此次我也是豁出去了。”
看着三位師兄視死如歸般模樣,劍川心中沒來由襲來一絲悲涼。
“這便是修行麼?萬中無一便是修行的法則麼?低階萬修中有一個築基,中階萬修中有一個元丹,萬餘元丹中有一個元嬰,萬餘元嬰中有一個入道?・・・・・・”
劍川歎口氣,上了自家闆床打坐如恒。
自家法能已經是溢滿,可是修煉不得有一時停歇。故其便嘗試運施丹田宮中元能一遍遍沖刷體膚骨骼五髒六腑,近些時無所事事,居然又嘗試以龐大元能點燃泥丸宮中九宮大陣催動其助長九宮中央那道神魂。方正無事,練得辛苦時便擠壓火攻術與風攻術,催動的那火刃與風刃幾乎雙目可視,或者便是以火刃與風刃之能一道道編織大網。那大網倒也神妙,可以籠罩了自己,外界半絲半毫聲息也是進不來,而内中便是大喊大叫,其外界也是不會可聞!
此時其端坐運施神功,點燃泥丸宮中九宮大陣,一道道元能燃燒,将那神魂煅鑄得幾乎成了實質。
第三日巳時,正是大日高懸,陽光燦爛的時候,那劍川正弓了腰清掃寬大幽暗的夥房,大堂門外十數位師兄弟排了一排,其餘數十夥夫四周圍攏,膳食坊師叔渡了方步出來其居處,對了那十數人說:
“爾等便是今年去碰運氣的弟子,此去有死無生,諸位可要想好了!咦?不對,人數不對,還有一人呢?”
“嗯?”
那十數位弟子門人都是驚訝不已,明明便是他們幾人,何來還有一人?師叔卻是将手伸出,一道黃色绫羅法巾現出,其上便有名姓。其一一讀出,大堂下十數人一一應答,忽然便是一道姓名,幾乎驚死了衆人!
“劍川。”
“什麼?劍川?不對啊!師叔,你是不是弄錯了!劍川年歲輕輕,怎麼會去那等送死地方?”
周輝大聲質疑道。
“哼,這黑黝黝大字明明白白擺在這裡,難道我瞎眼了?劍川!”
大堂内劍川聞得斯言,忽然驚慌失措,跌跌撞撞出來,對了那師叔跪下道:
“師叔,我決然無有報名去試比啊!請師叔明察!”
“啊呀,劍川,你自家來看麼,名字在此,不會錯了。”
“師叔,不會是重名吧?”
瞿邪陰森森道。而此時其已經與周輝、羅霄二人交換了眼神。
“哪裡會重名?我膳食坊便隻有一個劍川麼!”
“啊呀,師叔,何能如此般趕盡殺絕啊!嗚嗚嗚・・・・・・無冤無仇的,嗚嗚・・・・・・好狠的心啊!”
那劍川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