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姑娘們，放輕松些好嗎？”顔如心開口道，她略有些苦惱，“我不知道我應該提供什麼樣的證據，才能證明我不是壞人，要不你們說說你們認為怎麼樣才不算壞人？”

　　女孩們面面相觑，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

　　好人和壞人應該用什麼區分？

　　又有什麼标準呢？

　　即使是顔如心，也尚且說不明白，更何況是三個13歲的小姑娘了。

　　最後還是露西開口道：“你至少要說清楚你是怎麼知道我們……這麼多信息的。”

　　顔如心便簡單地解釋了下冷讀術的原理。

　　這并不是什麼新鮮的技術，自古以來，神棍和江湖騙子們就是如此行騙的，而在刑偵調查上，也有廣泛的運用，影視劇作品中也多有提及。

　　她是通過觀察女孩們面部表情的細微變化，以驗證他們對談話内容的涉入程度，同時判斷她們對談話内容的态度。

　　因為小女孩們還不大懂得掩飾自己的神态，所以顔如心判斷起來比較容易，即使她并不是這方面的大師，也可以輕松判斷。

　　若是換做演技很好，或是情緒不輕易外露的人物……他們面部表情隻有微不可察的輕微變化，那顔如心就不會如此輕松了。

　　妹妹顔如月才是這方面的專業人士，而她隻是有些投機取巧地将其運用于談判場合罷了。

　　“原來是這樣……”莉迪亞和艾瑪顯然接受了她的解釋，一臉崇拜地看着她。

　　露西略有猶豫，最終也表示願意相信她。

　　“那麼作為合作夥伴，我想，我應該有權利知道這個海洋保護基金會是什麼樣的組織。畢竟你們是打算把這個生意的所有盈利，以及可能獲得的獎金，全部投入到其中的。對嗎？”顔如心一邊理性地分析，一邊循循善誘道，“我相信我有責任為你們作出風險評估，并提出建議。我是說……你們是如何判斷，你們的路易叔叔，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呢？”

　　她的話音未落，莉迪亞便生氣地吼道：“路易叔叔是我親叔叔！我當然相信他了，他是個了不起的攝影師，好多年前就建立了海洋保護組織，還是個素食者呢！”

　　莉迪亞激動的情緒并沒有讓顔如心改變她的态度。

　　“好的，所以路易是你的親叔叔，而且聽上去是個好人。”她依舊淡然道，“那麼，能同我說說你們想要隐瞞的計劃的具體内容嗎？你知道的，既然我已經猜出大半，剩下的我想你們隐瞞與否，也沒有太大的意義了。而且，若我真的是壞人，我現在也不會同你們說這些話的對嗎？我大可以直接順着你們暴露的線索讓人去查就好了。”

　　女孩們想想也是。

　　似乎用了不到30秒，眼前這個女人就已經說出了絕大部分她們以為保密得很好的内容。

　　剩下的一點點，告訴她似乎也沒關系吧？

　　小女孩們最終把這個秘密告訴了顔如心。

　　莉迪亞的叔叔叫做路易・皮斯豪斯，是一位專業攝影師，任職于國家地理雜志，并且為史密森學會雜志、全紀實、geo視界、時代周刊、新聞周刊……

　　這些在全世界十分出名的專業性雜志工作。

　　他與朋友一起，建立了一個海洋保護組織，這個組織緻力于引導公衆重視海洋環境保護問題，希望留給後人的是一個富足、美好的海洋環境，而不是一片死寂。

　　目前，路易・皮斯豪斯正同朋友籌備拍攝一部關于海豚的紀錄片。

　　為此他連續三年往返美國與日本太地町，為的便是将當地對海豚慘絕人寰的殺戮揭露出來，警醒世人。

　　可是日本的漁民十分排外，當地政府也不允許他們拍攝，甚至如果被日本人知道他們所做的是揭露當地捕獵海豚的暴行，他們有極大的可能還會被驅逐出境，也許人身安全也會受到威脅。

　　所以他們需要偷偷地潛入日本太地町進行拍攝。

　　一切都必須謹小慎微，各種準備必須要周全詳盡，直到計劃完成。

　　為此路易還召集了他各行各業的朋友、家人，他們準備組建一個“精英小隊”，假扮為搖滾樂團進入當地拍攝，整個過程猶如一場機密的軍事行動。

　　隻因為三個小姑娘們心思善良，而且都很值得信任，莉迪亞又是路易的親侄女，所以大人們在談論計劃時才沒有避開她們，但也叮囑她們要小心謹慎，不要走漏風聲。

　　所以，小女孩們在說漏嘴，且被顔如心猜到那麼多□□時才如臨大敵。

　　“那些小海豚也太可憐了，我們也想盡自己的一份力，所以這次的餅幹銷售比賽我們一定要赢，這樣就可以幫上忙了。”女孩們揮舞着小拳頭道。

　　原主安吉拉少女對攝影圈、電影圈的消息十分靈通，所以她記憶中也是有這一位著名攝影師路易・皮斯豪斯的信息的，其中也涉及ops這個海洋保護組織的信息，這些都驗證了女孩們說的話。

　　顔如心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這些環境保護者們的行為和精神值得敬佩。

　　他們為了一個基本上很難獲得實際利益的目标，冒着巨大的風險去拍攝紀錄片，不求回報，為公益事業貢獻……

　　這是她這個利益至上的現實主義者，無論在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都做不到的事情。

　　長久的投行經曆，影響了她的人生觀與價值觀。

　　即使她不會卑劣到為求利益不擇手段，但在進行抉擇時，也會習慣性地去追逐最大的利益，去計算成本收益，去尋求最誘人的利益杠杆。

　　她對社會公益，僅僅能做到持續支持她信任的慈善組織罷了。

　　但要讓她不計個人得失去投入，她得承認，她還遠沒有那麼高尚，而她以前的工作時間，也不允許她身體力行去做這些事。

　　她做不到，而這些人能做到，無論如何，都是值得她敬佩的。

　　“我明白了。”顔如心點點頭，“有機會的話我也想見見皮斯豪斯先生，若是我能有什麼幫的上忙的地方，也希望能出一份力。

　　不過……

　　姑娘們，讓我們回到正題來，我們隻有賺多多的錢，才能赢得比賽，才能幫助那些小海豚的對嗎？”

　　“是的！賺錢！”女孩們一下子又興奮起來，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顔如心。

　　顔如心這才提出了她的思路：“你們上網嗎？有沒有試過在亞馬遜上買東西？”

　　“我我我，我的烘焙工具在亞馬遜買過。”艾瑪第一個舉手。

　　另兩個女孩也表示自己知道網上購物。

　　露西邊思考着邊道：“安吉拉姐姐，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在網上賣小餅幹？”

　　“是的，不過你隻說對了一半，真正賺錢的事可從來就不是賣餅幹~”顔如心笑着搖搖頭，“全美地區的女童軍有上百萬的人，她們現在，是不是都在想着要賣掉自己烤的小餅幹？也許是在公園旁，也許是店鋪中……

　　除此之外，網絡也是一個重要的渠道，她們當然可以在這些現有的網購平台上開店，不過……

　　一來，女童軍們都是未成年的女孩，将自己的信息放在網絡上，并不安全。美國可不是善男信女的天堂，分分鐘有可能吸引一堆有着戀童癖的變态。

　　二來，網購需要支付郵費成本，若是西海岸的人想買東海岸的女童軍餅幹，光是郵費就抵得上餅幹的價格了，誰又會買呢？”

　　女孩們跟着思考着，互相叽叽喳喳猜想了一番，最後，莉迪亞舉手道：“我知道了，我們可以建立一個網站，讓女童軍們都可以注冊，并且在上面賣餅幹。”

　　露西補充道：“因為全美地區都有女童軍，所以顧客買了餅幹後，可以由所在地最近的女童軍發貨，這樣能夠節省一大筆的郵費，且當天到貨都不成問題。”

　　“如果是我接了訂單，可以當場烤餅幹，然後再送去都來得及，這樣的餅幹非常新鮮，肯定很好吃。”艾瑪小吃貨發言道。

　　“聰明的女孩們，大緻上就像你們說的這樣。”顔如心贊許地點點頭，她大緻理清思路：“那麼首先，我們需要一個網站，吸引全美地區的女童軍們在網站上登記，若是能得到女童軍組織進行官方授權和推薦就更好了。

　　我們可以通過收取每一筆交易少許的服務費來賺錢，扣除網站基本運營的費用，還有一大筆款項可以用來進行宣傳。”

　　顔如心沒有說的是，一個平台若是發展的好，好處遠遠不止收取服務費賺錢那麼簡單。

　　平台相當于是人們進入互聯網世界的一個窗口，若是沒有這個窗口，任何人都很難在浩瀚的互聯網世界中找到自己要的東西。

　　這個窗口的重要性便不言而喻了。

　　當某一個網站、手機應用……的活躍人數或是穩定會員維持在一定比例的時候，那才是這個平台真正的價值所在。

　　若換成是創業者，現在考慮的也許是如何吸引會員，做大做強。

　　但顔如心習慣性想的是，若是放在資本市場中，這個平台要如何運作，才能夠增加估值，吸引abcd輪投資，增加交易價值。

　　簡單來說，作為投行的顔如心并不是很在乎這樣東西本身的用途，在乎的是可交易的價值。

　　一個很有趣的案例可以解釋其中的區别。

　　有兩個商人競價買一罐罐頭，我加錢買，你也加錢買，總是有一方用更高的價錢從對方手中買入，雙方都賺了不少錢，罐頭的價格越來越高。

　　最後a決定打開罐頭，發現裡面的肉早已經臭掉了。a問：“這魚是臭的，我們為什麼要搶着買？你這個騙子！”商人b回答道：“罐頭是用來交易的，不是用來吃的。”

　　顔如心在腦中瞬間冒出一些列推廣、造勢、炒作……的主意，能夠将小餅幹生意的估值推向最高點。

　　這幾乎相當于她潛意識中的直覺反應。

　　投行在幫客戶進行各項金融操作時，經常會同廣告公司和公關公司合作，炮制出能夠影響公衆抉擇、影響股價、影響市值……的新聞。

　　還記得當初有一個項目，顔如心同馬科斯兩人分别代表了對立的兩方，那時候的幾場最驚心動魄的大戰，便是在大衆傳媒的戰場上進行的。

　　能夠将輿論的力量發揮到最大化，是華爾街玩家們的必修課之一。

　　猛然間，顔如心她有些不明白自己現在在做什麼。

　　她最初似乎隻是想要賺個生活費的對吧？

　　如今這個目的早已達成，賺到的錢足夠她度過這個星期了，可她自然而然地卻做了更多。

　　顔如心細細回想她的舉動，似乎不知不覺中，她做的是一個天使投資人會做的事，而不是一個投行大觸會做的。

　　她的第一輪注資，幫三個小姑娘的生意引入了一個正規企業的管理機制，并讓這個生意進行各種嘗試。

　　若是她還是顔如心的身份，她還能利用自己在業内的人脈還有其他資源打通各種關節，那就更貼切些了。

　　天使投資，顧名思義，便是如同一個從天而降的天使一般，使創業者美好的理想變為現實。

　　最初，這是源于一些有資本的富人，以公益為目的出資資助一些百老彙的演出，或是扶持那些充滿理想，卻苦于沒有舞台施展的藝術家們，後來，天使投資延伸為對一些初創的團隊或是企業的直接資金投資。

　　天使，vc，pe都大概可以歸納為大衆們常說的風險投資。

　　天使一般在項目的鐘子期加入，投資的是主創團隊而不是切實的經營和利潤，風險最大，收益通常也最高；

　　vc（ventruecapital)加入時，通常項目已經開始盈利，并且已經有了确定的市場戰略了；

　　pe（privativeequity），大概可以翻譯為私募基金，當他們也入場時，項目已經處于持續盈利，并且有一定的經濟資源的成熟時期了，他們期待的是短期的高回報的收益。

　　不過這三者的界限已經很模糊了，天使也可以做從成長期、成熟期，甚至衰退期的後幾輪投資，反之亦然。

　　在摩根這種頂級投行工作，顔如心的客戶通常有幾種，一種便是風險投資機構，還有想要并購、收購其他公司的各個領域的大公司，以及想要進行ipo（首次公開募股）的大公司。

　　所以可以看出，投行更像是“中介”多些，把花錢的和需要錢的聯系在一起，為雙方提供中間人的服務，而不是投資人。

　　不過她所在的公司是投行業的巨頭，經常也會做一些vc和pe的事的，所以顔如心對此也有不少經驗。

　　顔如心微微一笑。

　　她覺得這種自然而然憑着感覺便做了一次“天使”的感覺十分新奇。

　　她已經過了近十年不斷追逐利益的投行工作，各種挑戰、未知，令她興奮戰栗，但總會有覺得精神空虛的時候，那是賺再多錢也沒辦法滿足的。

　　雖然很殘忍，但不得不承認，她在這種利益為上的資本世界中，已經逐漸失去了靈魂，良知也漸漸蜷縮在角落，她逐漸變成了一台精密、高端卻隻知道為公司獲取最大利益的工具。

　　如今雖然賺到的錢，隻不過是她當初的百萬、千萬分之一，可是她卻發現她心情很愉悅，精神很滿足。

　　這令她感到有些好奇。

　　“露西，你負責同女童軍組織聯系，看看能不能得到他們的支持。”顔如心雷厲風行地分配下任務，露西若是能夠取得女童軍的官方授權，那麼這個計劃就相當于成功了一半了。

　　“莉迪亞，你負責聯系些關系好的小夥伴，向她們講一下這個平台的好處，再讓她們推薦給别的小夥伴。”

　　簡單來說，莉迪亞做的就是最傳統也最直接的“安利”直銷，她們要通過口口相傳，在女童軍中傳播這個網站。

　　“艾瑪，你跟在我身邊，我們去做另一件事。”顔如心總結道。

　　在她把每一個步驟安排好後的幾天，網站便已經建立起來，域名也已經到位，而莉迪亞已經拉了一大堆注冊登記的女童軍們。

　　露西那裡也傳來好消息，女童軍組織對他們的網站進行了官方授權，并幫助推廣，這下子無論是買家還是賣家的數量，都呈現井噴式增長，沒多久全美的女童軍幾乎都已經登錄了這個平台。

　　整個生意，似乎朝着好的方向發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