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第二天是周日。
上午,顔如心出席了她自己的葬禮。
這真是個十分不尋常的體驗。
平常人估計一輩子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一刻吧?
所以顔如心蠻享受的。
葬禮在甯靜安詳的墓地舉行,布置得簡約而溫馨。
因為是周日,雖然投行基本上全年無休,但是現場還是來了不少顔如心的同事,還有同她的朋友。
不過略有些遺憾的是,她沒辦法上去與他們寒暄。
好吧。
無論怎麼想,在自己的葬禮上同自己過去的朋友交談……
也怪奇怪的就是啦~
還是算了吧。
葬禮的氣氛十分溫馨與輕松,大家說着記憶中的小故事,追憶着她短暫的一生。
朋友們的訴說,令顔如心幾度熱淚盈眶。
她發現她似乎更容易被感動了。
以前的顔如心,雖然心底也保持着一抹感性,但理性占據了絕大多數。
但也許接受了安吉拉少女天賦的同時,也要附帶些藝術家充沛的情感。
現在的她感性了許多。
顔氏姐妹倆站在遠離人群的角落中聊着私房話。
“我今晚回洛杉矶,昨天剛開始談一個收購,再加上學校的事,接下來大概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在那裡生活了。”顔如心說得很隐晦,但姐妹間的交流就是如此輕松,顔如月已經了然。
“這樣也好……”顔如月略一思索後道,“案子我會加緊查,但你也要知道,涉及到的……太多了,恐怕查起來不會那麼容易。”
“嗯,我理解……反正我現在也沒事,你小心為上,查不出來的話也沒關系,安全第一。”顔如心道。
她雖然也很想知道謀殺案的真相,也很好奇馬科斯的真實身份。
但妹妹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其他事情都要靠邊站。
“我懂的,放心吧。”顔如月應道。
之後姐妹倆便閑聊了幾句,有的與如今華爾街的風波有關,有的與電影圈有關,有的則與顔如月那裡的刑事案件有關。
當然,顔如月說的都是律師保密條款之外的内容。
“我先走了,明天有個案子開庭,我要準備一下。”顔如月看了看手表,雖然看似平靜,但仍舊有些抱歉和不舍。
在這個世界上,暫時也隻有顔如心一人,能夠讓高冷的顔如月露出這樣柔軟的情緒。
顔如心笑了笑,摸摸顔如月柔順的直發。
她輕輕地抱了抱冷着一張小臉,但是萌萌哒的妹妹:“保重,注意安全。”
妹妹走後,她繼續旁觀着她自己的葬禮。
除了下午要趕飛機,她今天沒有其他的行程。
所以,她一直靜靜地看着她的朋友們将小禮物放在她的墓碑旁,待到所有的人都陸續離開。
唉……
她現在的心情,也有些難以言喻。
她走出墓園,到停車場取車,準備去機場。
就在她剛剛拉開車門,打算跨入駕駛位的時候……
忽然,身後她感覺到手臂被人扣住。
“ss!”她驚呼着。
剛反應過來,正準備給予反擊時……
那人使了一個巧勁,也不知怎麼的,她就已經被壓在車門上了。
她的雙手被鎖在身後,膝蓋剛想提起來,給予對方人道毀滅的痛擊,就被壓住了關節。
奮力掙紮到最後,她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反而所有能夠用來反擊的地方都被鎖死……
她整個人以一種十分孤立無援的尴尬姿勢,陷入了一個未知敵人的包圍中。
這個敵人還高得離譜,她反抗了那麼久,隻能看見他下巴以下,系到最上面一顆的襯衫扣子。
顔如心皺着眉,眼中射出兇光。
她以一種高傲的态度惡狠狠地擡起頭,想要看清楚這個抓住她的混蛋到底是誰……
“!”她忽然瞪大了眼睛。
她的嘴巴無意識地微張,原本想說的話卡在喉嚨中。
她震驚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的俊臉。
這個男人,她昨天才見過……
在一張屍體的照片中。
――馬科斯・克裡斯蒂。
顔如心也算同他認識多年了,但,也僅限于認識。
确切一點的說法是,兩人之間稱得上是宿敵。
她不止一次地同他正面對戰過,挑釁過他,也被他挑釁過,之間勝負大概五五開。
但如今這麼近的距離,還有直接的身體接觸……
對他們來說絕對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特别是在她知道他已經中槍死了,而且還有十分危險的“隐藏身份”後。
所以……
這是詐屍了?
還是金蟬脫殼的假死戰術?
男人深藍色的眼睛波瀾不驚地望着顔如心。
她正面迎上,卻無法從中看出一絲外露的情緒。
他高挺的鼻梁與眉骨,令他的五官看上去十分深邃。
下颌骨如刀削一般收緊,令人感到一絲涼意。
薄唇輕抿着,精緻好看,但沒有一絲弧度,也始終保持着沉默。
他整個人看上去都冷硬至極,帶着标準德國式高冷的氣質。
兇巴巴的氣勢足以吓哭華爾街一幫牛人。
媽媽呀~
這個惡魔又來了~
快帶我走!
顔如心心中已經震驚到了極點,不過,卻依舊克制住沒有傻到脫口叫出他的名字……
作為安吉拉・梅隆,她不可能認得馬科斯。
而且,她估摸着這大概也不會是他的真名?
她不知道她剛才的表情有沒有露出破綻。
但仔細想想,她的震驚和失語,大概也可以理解為受到突然襲擊,驚吓過度吧?
嘛……
凡事都要往好處想嘛~
一時之間,兩人都沒開口。
在一片沉默中,眼神膠着在一起,進行着交鋒。
顔如心打破了沉默,她無辜地眨着碧綠色的大眼睛道:“咳……這位先生,不知道有什麼事嗎?”
也許……
他是想上洗手間沒帶紙,所以找一個陌生人借點衛生紙對吧?
呵呵~
說這話,她自己都不信。
果然下一秒,她就直接被打臉了。
“……顔如心。”他嘴角淡淡勾起弧度,似是嘲諷,又似是有些無奈。
他說出口的竟然是她的中文名!
要知道顔如心在工作場合用的都是“yan”這個名字。
既是她的姓氏,又是她的英文名。
“如心”這兩字,外國人還真的不會讀。
所以她現在整個人都傻了。
不應該啊!
她的馬甲就這麼掉了?
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掉了?
等等……
有可能他隻是在詐她而已。
她最後掙紮道:“這是哪裡的語言?抱歉,我聽不懂。先生,我還要趕飛機,你有什麼事直說好嗎?而且我的手臂有些痛,能不能請你先松開?”
演技略浮誇……
但她自認為已經不錯了,這麼流暢的應對,實在該給自己點個贊。
隻見他低下頭俯視着她,視線在她臉上逡巡。
半晌,他緩慢地湊近她耳畔輕聲道:“我們之前好像談過這個問題,你的演技騙騙那些傻子還行,拿來對付我就……”
他的語氣很冷,兇巴巴的,但話中省略卻意味深長。
“……”顔如心。
媽蛋,這馬甲看來是撿不起來了~
正如他所說,他們曾經“交流”過演技的問題。
但那次,可不能用“談”和“交流”這麼友好的詞語來描述。
那時她略施小計,利用團隊的布置和她精湛的演技拉到了一個大股東的支持,從而奠定了那次收購戰的勝局。
那次的對手正是馬科斯。
塵埃落定後,她得意地沖他挑釁,他卻不露下風地回應,并沖她揮揮食指,示意她還不夠格。
把她氣得要死,都想沖上去咬他。
他卻仿佛是個得勝的國王般悠然離去。
她瞠目結舌,差點沒弄明白當時到底誰是誰的手下敗将。
顔如心看了看眼前不動聲色的男人。
他不知道有什麼依據,似乎十分笃定她的身份。
可是她現在明明是安吉拉・梅隆,一般人會那麼輕易相信重生……這件事嗎?
顔如心狐疑地望着他。
腦中冷靜而飛速地開始思考起這件事來。
華爾街金融危機,投行、風投……美國乃至全世界都迎來了資本界的寒冬。
在這個節骨眼上,她被謀殺了。
死于兇手人為制造的車禍。
好在運氣不錯,重生在安吉拉少女身上。
而在那之前,馬科斯也被槍殺在家中。
在他家還發現了電腦密室與軍火庫,疑似有隐藏身份,警方、fbi、cia都介入了調查。
現在,原本應該已經死了的馬科斯,卻出現在重生後的她面前。
制住了她,還很确定她重生後的身份。
那麼……值得思考的是,他除了“被害者”之外,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最壞的設想是,他是幕後黑手,策劃了對她的謀殺,又詐死逃脫嫌疑。
而現在,竟被他發現自己仍然存活。
這是要殺她滅口的節奏嗎?
但若是這樣的話,他現在就可以動手了。
以她的身手,在他面前毫無反抗之力,但他又沒有動手,反而這樣淡定地看着她……
被一個帥成一逼,但卻疑似恐怖兇手的深井冰這樣凝視着。
她實在是亞曆山大啊!
所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吧,”顔如心含糊地承認了,她環顧四周,看看沒人注意這邊,以隻有在場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提問道,“隻是我不明白,你是怎麼發現的?又是怎麼确定的?還有……你不是死了?那屍體又是怎麼回事?你……到底是什麼人?就算沒死,你來找我做什麼?”
她腦中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疑問。
“上車再說。”他沒有回答,而是簡短地命令道。
他放開了對她手臂的鉗制,并很自然地從她手中摸過車鑰匙,
“……”顔如心望着他冷峻嚴肅的側顔,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以往每次同馬科斯交手,她都有種事情脫離掌控的感覺。
所以她每次的狀态,都是小心謹慎的,生怕哪一步做了錯誤的決定。
而這次,她比以往時候的預感都要更加強烈。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
未來似乎如同脫了缰的野馬,已經脫離了她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