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早早就回來了,讓幾個女人納悶不已。
問她怎麼回事,她說是不舒服,然後就回房了。吃飯也是丫鬟端進去的。
見丫鬟端出一盤穢物,說是吐了,芍藥心裡一驚,難道這是有了?可是大公子一回來就歇在她屋裡,怎麼紅葉就有了?難道不是跟大公子有的?
這個想法讓芍藥覺得很刺激。這府上平靜了許多年,終于出笑話了!
她早就看不上紅葉那個是是非非的勁兒,終于是她出事兒了。看看大公子怎麼忍她?
寬人卻不是這麼想的。
她從紅葉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悲哀。
好不容易跟着出去一次,以為可以從孩子們身上分點關注、分點快樂,結果,她被趕回來了。
固然紅葉有不會做人的時候,但是,比起孩子們,她畢竟是個長輩,這麼早就回來,讓她以後在孩子們面前還有什麼顔面?
有了小寒一個,其他女人就不是女人了嗎?
公子你這樣做,家宅就能得到安甯了嗎?
悅容的想法又跟寬人不同。
她是個簡單恩仇的人,紅葉平時對她沒少哼來哼去的,憑什麼呢?她的出身又不比她差,她還為公子生了兒子。看看修德,怎麼也是個成大器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安慰。可是,就這麼個不開花不結果的紅葉,還老給别人臉色!
現在好了,肯定是做了錯事,不能呆下去了,不管是不是被趕回來的,于她悅容來說,隻有一個感覺――痛快!
她吐了,吐了活該呀!在這個家什麼是本錢?身體好就是本錢!身體好就能活到大公子入主鹹陽宮的那一天。
情愛她有過,兒子她有了,她就是要用簡單的笑容給公子一個溫暖的家,隻有這樣他才能記着她。所以,她等着,健康地等着!
……
幾個女人各懷心事,幾個孩子卻玩得不亦樂乎。
結果,小山崴腳了,修德手指甲被石頭壓得黑了半邊兒。幾個大人一看這情況,還是回去吧,出來也不少日子了。
修心蹦蹦跳跳的,她來時也雀躍,回時也激動。反正是個閑不住的性子。
一回府,扶蘇問門房,紅葉回來沒?
小寒拉了拉他的衣襟,扶蘇笑着搖搖頭,意思是他有分寸。
門房說,如夫人回來了,聽說這幾天病着。
扶蘇點點頭,一行人就往上房而去。
兩個男孩子跑着各找各媽,修心甩開小寒的手,也要撒丫子跟上,讓扶蘇訓斥了一句,問她小心做事記住了沒?
修心做了個鬼臉,開始蹑手蹑腳地走路,跟個小賊一樣。扶蘇忍俊不禁,一把撈起小胖墩扛在肩上。
小寒看着爺兒倆笑,心裡卻因為要見到紅葉而五味雜陳。
她固然可憐,但弄到要人命的地步就是可恨了。
又想起死去的那些雞,還有帶孩子來學棋的茹公主。
還有正籌謀着算計胡亥的自己。
有些事,做了會後悔,不做也會後悔,有多少是自己能控制結果的呢?
進了上房,屋子裡頓時熱鬧非凡。小男孩兒都不喜歡枝枝蔓蔓地叙話,母親們卻免不了問長問短,幾個女人各問各的,孩子們各答各的,在小寒眼裡,這情景就跟人才交流會的大廳一樣。
小寒坐下來喝茶,扶蘇把寬人叫到她自己的屋。
“寬人,紅葉回來怎麼說的?”
“她說不舒服。”
“嗯,她确實不會舒服!”
寬人愣了一下,大公子的表情和語氣有些奇怪呀!
“寬人,修心和小寒兩個差點因為她出了事,不是意外,是謀害!”
寬人眼睛忽地睜大,“謀害?”這太可怕了。
扶蘇嚴肅地說:“是真的,小寒救了修心,她的臉、脖子和耳朵都劃傷了。她倆在下面爬山的時候,紅葉從上面滾下來一塊大石頭。”
寬人還是不敢相信:“公子,不是意外嗎?您親眼見了嗎?是小寒跟您說的嗎?”
扶蘇搖頭,笃定地說:“寬人,事情發生了,小寒勸我不要懲罰她。因為怕修心太小,知道有人害她會害怕。我也不能把她怎麼樣,她娘家那裡,安穩一些比較好。這事兒,處理不好,可能比較麻煩。所以,你需要做些事情。”
寬人又是驚愕,又是茫然,不知她能做什麼事情。
“把她身邊那個丫鬟小菊配個人家吧,換個人在她身邊使喚着,也是盯着她。這樣的人,留在大家身邊,說不定會做出什麼事來,我們還是小心些好。”
寬人點點頭,不管想得明白,想不明白,大公子吩咐的事情還是得做的。
“這件事不必跟其他人說起,畢竟是家醜,太丢人了。修心自己也以為是個意外。孩子吓壞了,這幾天我們大家就是哄她高興,讓她忘了那件事。你不用跟芍藥說,她懷着孩子呢。”
寬人點頭,認真地說:“我知道了。”
扶蘇上前一步,拉着寬人的手,說:“寬人,這個家,讓你操心了!”
寬人搖搖頭,眼圈卻紅了。扶蘇好久沒有跟她這麼說話。
扶蘇拍拍她的手,又捏捏她的手腕,輕輕說:“今天我不走了,和你,和修文在一起。”
寬人用力點點頭,一滴淚卻掉在兩個人相握的手上。她趕忙抽出手,自己擦掉,不好意思地轉移話題:“公子要去訓斥她一番嗎?”
扶蘇伸出大拇指,把寬人眼角的淚擦幹淨,歎了口氣說:“不了,我不想見到她,也不想聽她胡亂辯白。以往拈酸吃醋倒也罷了,大家庭,就是這樣。現在,這種事都能做出來,若依了我的本意……,咳!為了修心,為了整個家,也因為目前這個局面,我,忍了!”
寬人靜默無語,隻覺外人眼裡烈火烹油的日子,沉重而蒼涼。
吃飯的時候,寬人有意瞄了一眼小寒,果然耳朵、頸項、和腮部都是刮擦的痕迹。因為是前幾天的事了,那痕迹結了痂,變黑,顯得更加可怖。
她拍了拍兇口,想都不敢想當時的情景。
不過,這女人臨危而不亂,倒也難得!
經此一事,扶蘇的心就更要偏重于她那裡了!
芍藥也從女兒口中知道了那場意外,她脫光了孩子的衣服,仔細查看,發現除了小手上有點爆皮,哪兒哪兒都好好的。女兒一個勁地說小寒阿姨保護她,對她多好多好,她應承女兒要感謝小寒阿姨,心裡卻有些怪她。
既然答應照顧孩子就不該讓孩子身處險境,如今是僥幸沒事兒,要是出了事兒,你即便拼了命去救她,難道就值得感謝嗎?
吃飯的時候,紅葉仍沒出來。扶蘇不開口讓人叫她,就沒人叫她,連個提起這話茬兒的人都沒有。
在門口侍候着的惜福偷眼掃了一下座中諸人,就知道這個家有事了。至于什麼事,他不知道,但肯定和如夫人紅葉有關。他在心裡慨歎:人啊,就得惜福惜壽,甯可少吃一口,不可行錯半步。
吃過飯,扶蘇讓人送小寒回那邊去。他把她送到門口,輕觸了下她的傷疤,認真地說:“回去不許沾水,多髒也忍着,記住,再髒我也不嫌的。”
小寒點點頭,知道他要住下了。
身處這個時代,她也隻好接受命運。
“奶奶的,回來就讓你泡花椒水,好好殺殺你的小蟲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