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回(下)生死一瞬意外援手心動恻隐去而複返
石念遠與田浩天對視良久,盡皆不言。
緘默似乎并不能令場間兩名鳴雷帝國諸侯子嗣産生尴尬這一情緒。
良久,石念遠輕聲道:“謝謝。”
田浩天冷哼一聲:“你那雙平靜的眼神,還是那麼令人讨厭。”
石念遠聞言,扯開一副鬼臉,笑道:“這樣可愛?”
“……”田浩天踟躇幾息,鄙夷道:“更是不堪。”
“哈哈――哎喲……”石念遠暢笑兩聲,卻因動作太大扯到腸胃傷口,再次連連重咳起來。
田浩天凝視石念遠,心中暗歎一聲,低語道:“我曾想要你一條命,這一次,還給你。你我兩清。至于那馬幫少女之仇,我随時恭候。”
石念遠丹鳳眸子眨了眨,沒有接茬田浩天的話語,自顧說道:“不用‘田某’自稱了?”
田浩天面色一沉,不知是否被戳中心中某處,明顯不喜:“兩個字不比一個字麻煩?”
“唔……”石念遠扭頭看向房門,董慧正從堂屋走進,啧然道:“一個人總會因為另一個人而做出改變,這件事情深思一番,會覺十分有趣。你說對嗎?田大少爺。”
“我的改變向來遵循本心,即使是因外物,亦會經過本心之濾。你從來就那麼感性嗎?”頓了頓,田浩天冷笑續道:“世子殿下。”
石念遠錯愕了一下,失笑擺手道:“害――”
說罷,石念遠稍顯艱難的扶坐起來,背靠到床邊石牆,委屈巴巴道:“好不容易暫時沒去想這些煩心事,你偏要提醒一下。”
“煩心事?”田浩天斜眼鄙夷道:“心狠手辣的世子殿下,為了讨好帝國皇室,獲得世襲罔替資格,不惜手刃愛人之父,在被其發現之後更連愛人都舍得辣手催花,如此醉心權謀,難道不是樂在其中?”
石念遠面色一沉。田浩天所言觸及心中逆鱗,石念遠沒法平靜以待。
不過,沒等石念遠出聲,田浩天已經繼續說道:“當然,這是外界流傳的說法。”在石念遠錯愕間,田浩天灼灼凝視向石念遠那雙丹鳳眸子:“蜀嶺郡得到最新密報,帝國武侯石勤連先後現身沙溪郡關圃城與蜀嶺郡都綿江。帝國皇室與昔年雙子星的這一局棋,九州三十六郡的諸侯可不打算冷眼旁觀。世子殿下不在玄陽執棋落子,跑到千裡之外的夕憐山來……”田浩天劍眉一挑,戲谑續道:“難不成是專門前來自虐吞針的?”
石念遠皺起眉不爽道:“你他娘的以前說話就那麼欠?”
石念遠表面上雖然在鬥嘴,内心卻在消化分析父親竟然已經離開西疆大營的情報。沙溪關圃到蜀嶺綿江,如果将路線繼續延伸,不僅會穿過夕憐山,更直指京都玄陽。
膻中穴處破損的靈力回路終于完全接續成功,沉斂的通黎境靈壓開始徐徐溢散,身體的虛弱狀況快速恢複好轉。
田浩天感知到那股玄奧的靈壓氣意,星目沉凝,卻并未展露出過多震驚。
“你不在天山上呆着,怎麼跑到夕憐山來了?”石念遠瞥了董慧一眼,聳眉抛過去一個揶揄眼神。
田浩天假裝沒讀懂石念遠的猥瑣神情,平靜道:“接了一個不定期的學分任務,遊曆覆雨大陸,贈出接引玉簡。”
石念遠聞言愣了一下:“遊曆傳道?那不是烈陽院第三年學期才做的事情嗎?”
田浩天撫了一下佩劍泉吟,平靜應道:“甯真子說,我的仙道進境過快,擔心我的道心不能同步提升,讓我暫緩修行,紅塵煉心。”
見石念遠将視線投來,董慧尴尬道:“我的仙道境界低微,可接不了傳道講學的任務,我就是回家一趟而已……”
針繡針盡數摘出之後,石念遠的身體快速複原,輕挪身子穿鞋下床,鄭重其事的朝田浩天與董慧深揖一禮,真誠道:“多謝二位搭救之恩。”、
“要去玄陽?”
“你要走了?”
田浩天與董慧同時發問。
石念遠點了點頭,複搖了搖頭:“夕憐山。”
“你是真不怕死?”田浩天将星目眯成縫。
“仙道與凡俗,盡皆雲海遮眼,同樣深不可測。每個人都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在這路遙馬急的人間,我又怎能免俗?”石念遠輕聲道,想了想,石念遠撓了撓頭,看向田浩天,續聲說道:“一線天峽谷,人是我殺的。”
田浩天點了點頭,這件事情,田浩天早就認定是石念遠所為。不過在很早之前,田浩天就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多做糾纏,凝了凝劍眉,有些欲言又止。
見到田浩天這一副神情,石念遠頗覺有趣。撇頭瞥了一眼董慧,大概猜到了田浩天心中糾結之意,搖頭笑了笑道:“偶爾适度的放縱一下,是為了繼續道貌岸然的生活,人生這碼子事兒,太急了會沒有茶餘故事,太緩了會沒有刻骨銘心。對與錯、愛與憎,從來都是一念之間。北漠佛家有一句話,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其實就表面意義而言,我并不是很贊同。不過,恩可報、債可還,許多事情,也許都能有一個更好的結局。”
田浩天陰沉着臉,悶聲道:“你一直那麼矯情?”
“噗……”石念遠失聲笑出,繼而,空間法則氣意萦繞升騰,石念遠的身形開始模糊消失,唯留下一句“後會有期”。
“田……田公子?”
見田浩天怔怔愣在原地,董慧試探的喚了一聲。
田浩天從失神中醒來,搖了搖頭,呢喃道:“真是個有趣的人啊……”
“石念遠師兄他……說的是什麼意思?”董慧疑惑的好奇問道。
田浩天再次搖了搖頭,凝望向董慧的星眸迷離,輕聲道:“你在天山上聽到的關于我的各種傳言,自然不會盡是錯的。”想了想,田浩天長歎了聲,失笑續道:“比如,我在一線天峽谷,糟蹋了一名正值芳華的姑娘。”
董慧眨了眨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我不信。”
田浩天眉頭一皺,心頭湧上一股煩躁,擺手不耐道:“随你。”
……
夕憐山。
當流風霜回到夕憐山邊緣時,濃郁沉重的烏黑劫雲已然消散,天際複歸晴朗。
禦劍懸浮在離地三尺高度的南宮風月沉聲道:“離焰靈族現在一見到創世聖器就發瘋,你回來找死?”
流風霜沒有扭頭看向南宮風月,視線一直聚焦在夕憐山上,清冷道:“與你無關。”
“啧――怎麼就與我無關了?”南宮風月環抱起雙臂,悠然道:“你我皆為創世聖器宿主,而且,崆峒比其餘所有創世聖器都希望聚齊九大宿主,為成功開啟燭龍古阙增添籌碼。等了那麼多年,覆雨大陸終于再逢大世,創世聖器宿主争相現世,軒轅劍宿主的生死,我與崆峒,自然是非常上心的。”
流風霜回頭清冷看向南宮風月:“之前他面臨生死危機時,怎麼不見你上心?”
南宮風月毫不畏縮的對上流風霜的眼神,嘁聲哂道:“你這話就有意思了,之前明明是你想要緻他于死地,所以刻意将他留在暴怒的離焰靈族火焰巨魔的标槍之下,現在反倒怪起我來了?”
流風霜視線遊移,落在與南宮風月共同踏在月染霜之上的逢山靈語一眼,複看向南宮風月時,流風霜杏眼凝深,幽然道:“燭龍之匙,是崆峒交予離焰靈族的,這是創世聖器器靈都知道的事情。然而,崆峒隐瞞了一件事……”
伏羲琴器靈倏然現身在流風霜肩頭,同樣沉凝看向南宮風月。
南宮風月瞳孔一縮,崆峒印器靈同樣顯化,懸浮在南宮風月身前。
伏羲琴器靈陰冷道:“崆峒,上古時代至今萬餘載過去,你竟然還在執着于曾經的世俗之怨……”
崆峒印器靈溢散開玄奧洪荒的靈壓氣意:“你是怎麼發現的……”
“不是我。”
“是我。”
伏羲琴器靈與流風霜同時出聲。
伏羲琴器靈同樣溢散開玄奧洪荒的靈壓氣意,斷弦的伏羲琴虛相更是外示顯化:“提及燭龍古阙與獄魔深淵,在九大創世聖器中,就以你最為上心。故而,曾經與離焰靈族的交易,也是由你出面……”
“那個混蛋連親手殺了我爹爹,封印了我姐姐都敢承認,沒理由在另外的事情上欺騙于我……”流風霜語調複雜,深吸口氣強行将心緒平靜下來以後,沉聲續道:“可是,當我提及破壞與離焰靈族的契約之事時,他的反應,根本就對此事一無所知。然而,明明當時有你、我、他三名創世聖器宿主在場,離焰靈族卻盯着他不放,更不惜凝聚出曉幽境靈體火焰巨魔,欲置他于死地。”
伏羲琴器靈接茬續道:“如果将他的話沒有半分摻假作為前提,再聯系到最為在意齊聚創世聖器宿主的你,竟然可以完全不顧他的死活,能考慮到的可能性就隻有一個了……崆峒,不……南宮霁霄,沒想到你竟然将崆峒印掌握到如此地步……器靈逆主……軒轅曾經最為擔心之事,終究還是發生了……不過,這也挺好,至少說明一件事,軒轅沒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