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蓮泥的馨香,使得魚片清氣倍增,火蠱酒烈焰如濤,仿若黃河奔騰在眼前,玄陰石萬載不滅,仿若将這一刻載入了永恒。
“咕嘟!”
令狐詹喉結無意識的蠕動了下,強忍着不去看,可眼睛一個勁下移,落在面前餐盤玄陰石上的晶瑩魚片。
那句食不厭精脍不厭細,簡直說到了他的心坎裡,若非吳明要挾他來的法子太過不地道,簡直要引為知己。
作為寒宵閣之主,令狐詹天賦算不上太好,隻是令狐家底蘊夠厚,硬生生堆上來的。
放眼神州,無論是天品宗門,亦或世家之主,哪一個不是絕頂半聖,何曾輪到三境半聖來執掌權柄的?
當然,也是寒宵閣那些長老或太上,看在令狐老祖壽元将盡,可能是近代令狐家最後一個執掌寒宵閣之主權柄的機會,所以便将之推了出來。
但這并不妨礙,令狐詹給自己找點樂趣,亦或者說,由着自己性子發展愛好。
雖然寒宵閣是武道傳世,可令狐詹最喜歡的卻是縱情山水,琴棋書畫,否則當年也不會取了一個世俗才女。
費盡心機,縱然寒宵閣珍寶無數,也才生了一個女兒,結果福薄,難産而亡!
“此魚不合伯父口味?”
吳明随手一劃,又取了一片魚片,蘸着雪蓮泥,就着火蠱酒,放在玄陰石上略一冰鎮,便放入口中,咀嚼一下便咽入肚腹,面露享受之色,“都說地下驢肉,天上龍肉,古人誠不欺我!”
“哼!”
令狐詹沒忍住,闆着臉一副我給你面子的神色,用玉筷夾起魚片放入口中,頓覺人間美味莫過于此。
入口即化,唇齒留香,似有萬千鮮魚浮于面前,争相競渡,天地生機綻放,莫過于此!
最出奇的是,以他如今的修為,一片魚肉下肚後,肉身好似得到了一絲滋養,就連真元自主流轉,都不由自主的快了一分。
雖然知道這是世間罕有的絕頂珍馐,可令狐詹到底是一閣之主,半聖之尊,臉上依舊強忍着沒讓自己太過掉價。
“勉強入口,你這小輩還算……”
令狐詹強自讓自己放下玉筷,一晃折扇,搖頭晃腦就要品評一番,好打壓這放肆嚣張的小輩一番。
“能入伯父之眼,便是難得,勞伯父走這一遭,讓小子着實心裡過意不去,請!”
吳明笑意更濃,放低了姿态,親自布菜,又取了一片魚肉,放于令狐詹面前的玉盤之中。
“好說,好說!”
令狐詹闆着臉點點頭,身體卻誠實的很,手已經抓着玉筷,夾起魚片送入口中。
咚咚!
就在此時,敲門聲乍起,而且一聲急促過一聲,驚的令狐詹手一哆嗦,險些将魚片丢了出去,面色便是一陣難看。
可當敖魯打開門,看到來人時,令狐詹面色就有一分不自然的扭轉過頭去。
“聽聞令狐伯父在此,小侄特來拜見!”
“不知是哪位俊傑,竟然勞動令狐伯父親自出面接待,小侄也想見識一下!”
“聽聞城中來了陌生天驕,冒昧來訪,叨擾之處,還請伯父莫要見怪!”
但見房門外站着五六名豐神俊朗的青年,一個個雖收斂了氣息,卻有意無意的釋放開來,赫然是兩名半聖,四名巅峰大宗師。
這等陣仗,當真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
“哈哈,諸位賢侄來的正巧,來來來,都快坐!”
令狐詹故作爽朗一笑,眼角餘光見吳明老神在在,未動分毫,便絕了介紹的意思,熱忱的虛手一引,示意衆人落座,“你們都是年輕人,當世俊傑,理當多多交流!”
“南道君王世子李存勖!”
“南川道鎮川候世子高振涳!”
“白鶴谷白志平!”
“玄元宗……”
六名青年自來熟般落座,除了敲門時有失禮數外,其餘盡皆挑不出毛病,足可見家教涵養都頗為不凡。
之所以如此,不是他們本來就如此,也不是平素便彬彬有禮,落落大方,而是看在敖魯這位半聖侍者的份上。
縱然這些天驕武者個個來曆不凡,家世淵源,背景深厚,可也沒到以半聖尊者為侍的地步。
即便再蠢,也知道吳明來曆絕不簡單,随意樹敵的話,難保不會招緻敵人。
當然,他們不怕,畢竟這麼多人,幾乎代表了中唐南道川一代的全部頂級勢力年輕一代,而且事關寒宵閣令狐家當代嫡系獨女的婚配,也容不得他們不着急。
在接到門下消息,說令狐詹出門面客時,這些天之驕子便坐不住了,火急火燎趕來,一問才知道,見的客人竟然是一名年輕人,更是焦急無比,直接就闖了上來。
數不知,他們能夠得到消息,還是令狐詹故意使然,合計着要給吳明點壓力,以免吳明太過嚣張跋扈,蹬鼻子上臉,以為吃定了他。
想想也是,你吳明再強,也不過是大宗師修為,在東宋混不下去,如今成了過街老鼠,難不成還敢在中唐繼續攪風攪雨,弄的舉世皆敵不成?
令狐詹算不上合該的一閣之主,但總算有點城府,明知道哪怕最後談成了,也不能太落臉,否則自家閨女成什麼了?
于是乎,為了給吳明找點麻煩,給自己出口氣,便出現了如今這一幕。
“小門小戶,今日特宴請令狐伯父,不曾想得遇諸位英傑,實乃人生幸事,請請!”
吳明故作不知,也沒有自我介紹的意思,甚至沒有任何不虞,笑吟吟的招呼衆人,依舊親自布菜。
敖魯擺上六雙玉筷,六壇火蠱酒,賠上六盞雪蓮泥,晶瑩如玉,稀薄如紙的魚片,落在了玄陰石煉制的玉盤上。
“吳賢侄一番心意,你們也都嘗嘗吧!”
令狐詹一副長輩派頭,做足了姿态,蘸醬九酒,細嚼慢咽,搖頭晃腦品評道,“滑而不膩,清香可口,都說餘音繞梁,三日不絕,這等美味,也确實稱得上是世間罕有的珍馐!”
“諸位請!”
吳明也加了一片魚肉,笑吟吟道。
六名天驕也是見過世面的,除了真正的龍肝鳳膽,瓊漿玉液沒嘗試過,鮮少沒吃過的還真不多,當即也不怯場,舉筷便吃。
“妙,不曾想竟有這等美味!”
“不僅好吃,對修為竟然也有增益!”
“何止?似有大江奔湧,洗煉肉身真元,似乎還能緩解修煉帶來的心神疲倦,對元神也有好處!”
“确實,這何止是魚肉,分明就是龍肉啊!”
“難得難得,大開眼界,即便是真龍,也莫過于此啊!”
原本還想落一落吳明的臉,可看到令狐詹都贊不絕口,而魚肉确實是罕見無比的美味,縱然心中再是不待見吳明,也做不到昧着良心,睜眼說瞎話。
事實上,連令狐詹都覺出一片魚肉對自身多有裨益,更遑論這些修為最高不過一境半聖的天之驕子了!
甚至于,若非還保有着一分矜持和天之驕子的高傲,他們都差點動**了!
何止是美味,這分明是十全大補丹。
尤其是四名大宗師巅峰的天驕,恨不得把舌頭都咽下去,将這整條魚據為己有。
直覺告訴他們,隻要吃了這條魚,半聖就在眼前,一步破境,絕不是虛妄!
好在,還能保持一分理智,因為吳明眼疾手快,雙手如舞,随意滑動,魚片如雪花般落在七人面前的玉盤中。
好處在前,衆人也不含糊,稍稍客氣幾句,便抛卻了所有矜持,大快朵頤,吃的不亦樂乎。
令狐詹一邊心疼,一邊運筷如飛,也顧不上品評了,生怕吃的少了!
如此美味,世間罕有,甚至可能是獨一份了,一想到再也吃不到這等美味,令狐詹就不顧一切的甩開腮幫子吃。
可吃着吃着,即便再遲鈍,可看到金紅鯉魚依舊毫發無損的樣子,也發現了不對勁。
“如此奇物,敢問吳兄何處得來?趕明兒本世子也去獵一尾來給父王和母妃嘗嘗鮮!”
李存勖修為最高,心志也算不錯,能忍住美味的誘惑,也能抗住體内真元帶來的舒适感,好奇問道。
“是極是極,此等美味,吳兄可别藏私啊!”
“哈哈,獵得幾尾待客,倍有面子啊!”
“此雨肉質鮮嫩,力量雖強,卻如潺潺溪水,用來培養武童,奠定根基,最佳不過!”
衆人邊吃邊問道。
“諸位賢侄所言不錯,但依我看,此魚恐怕世間罕有,難得的是,如此皿氣強盛的鯉魚,竟然沒有怨氣穢染鮮氣,再想找到,非大機緣不可得!”
令狐詹搖頭晃腦的吃下一片,咂着嘴回味道。
“呵呵,伯父有所不知,此魚名曰黃河錦鯉,非是世間罕有,而是獨一無二!”
吳明笑吟吟起身,走到窗前,撫着一盞造型奇特,彷如蛟龍般的宮燈道,“之所以沒有怨氣穢染魚鮮,是因為在下捕獲此魚時,以秘術将其龍魂攝出,置于此燈之中。”
“龍魂?”
“黃河錦鯉?”
“這不是魚嗎?”
衆人不明所以,這怎麼回事?
啪嗒!
玉筷落地,杯盤碗盞狼藉一片,令狐詹老臉陡然鐵青,隐有冷汗涔涔,顧不得風度,趴在一旁就吐。
衆人茫然不知所措,不知令狐詹為何如此大反應,可在看到令狐蒿一臉慶幸,沒有厚着老臉求一片魚肉吃後,終于覺出不對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