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
莽牛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說了一遍，看向青翼，寨主坐在石凳上，面色陰沉，一言不發。
再看方蘭，她癱坐在火堆邊，那塊本來準備烤給肖華吃的肉已經成了焦炭，隻是無人關注。
山洞最裡面，肖華背靠着岩壁，面色狠厲猙獰，也沒有說話，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沒用。
“寨主，您看……”莽牛為難的問，事情他已經闡述清楚了，地妖青翼是有大智慧的人，利害關系權衡的清。
妖族之間并沒有很嚴格的上下級關系，結構很松散，基本一個寨子就是一個獨立的勢力。可問題是，勢力分大小，幽瞳天妖王是這一片的霸主，飛雲寨也在其勢力範圍之内，一旦違抗……
地妖青翼在猶豫，方蘭整個人都傻了，莽牛眼睛死死盯着肖華，仿佛生怕他跑了。
肖華看着洞裡的人，不住冷笑，逃無可逃，結局注定，自己必将是那個犧牲品。
終于，地妖青翼長長歎了口氣，低下了頭。
莽牛神情一松，寨主這裡終于過關了，他立刻大步流星走向肖華，順手從腰後抽出了一根粗麻繩。肖華就是個普通人，可也是莽牛所見過最難對付的普通人，超乎想象，他絲毫不敢大意。
“莽牛！”地妖青翼忽然沉聲低喝，莽牛停住了腳步，開始緊張。青翼不單是教養他長大的寨主，本身更是一位大地妖，一旦阻止，今天這人就沒法抓了。
好在青翼并沒有阻止，而是又歎了口氣，接着說：“他救了你的妹妹，就是我們全飛雲寨的恩人，今天我讓你抓走他，已經違背了本心，你切不可再傷害他，送去幽谷後……一定要多加照應。”
“寨主，我省的。”莽牛連忙施禮答應。
看見青翼再沒有吩咐，莽牛立刻轉身走到肖華面前，探出手将他一把抓住。
“别費事了，我跟你走就是。”肖華冷聲道，他這時候知道命運已經注定，反抗無意義，反倒坦然了。抓就抓吧，殺就殺吧，要吃就吃吧，反正就這破事，反反複複糾纏，他都煩了。
不過莽牛并沒有放松警惕，他粗魯的将肖華掀翻，按在地上，雙手反别在腰後，開始用繩子捆，嘴裡嘟嘟囔囔：“得罪了，我也不想，可是你太難纏了，還是捆起來安心。”
“嗤。”肖華嗤笑，“要捆就捆，别那麼多廢話，娘們一樣。”
莽牛手一頓，這次卻沒有發作，歎了口氣後繼續捆。
“不要！”
洞口傳來尖叫，一直癡癡傻傻的方蘭沖過來，一把抓住了莽牛的手，驚慌道：“你不能把他抓走，他救過我，按照慣例，我就是他的人了，你要抓走你的妹夫嗎？”
莽牛傻眼啦，随即有些賭氣的說：“這又不是妖典裡規定的，你可以不願嫁給他，那他就和我們沒關系了。”
方蘭不依不饒，再次死死抓住莽牛的手，瞪着哥哥的眼睛，咬着牙一字一頓說：“可是，我願意！”
這一句“我願意”仿佛炸雷，轟在了三個男人的心底，他們同時轉過頭，不敢置信看向方蘭。
方蘭這時候面色無比莊重，面對三個男人的目光毫不退縮，帶着顫音狠狠說：“他那麼勇敢，又沒有害人，還救了我，我為什麼不願意？！”
是啊，為什麼不願意？
不願意的理由，每個人都能列舉出一大堆，可沒一個人能說得出口，一時間，竟然沒人敢直視這女孩倔強又執着的目光。
洞口轉來“咚”的一聲，那是青翼地妖用手捶了下身邊的石壁，仿佛用大錘開山，整個山洞都随着他的手震動了下，撲簌簌向下掉碎屑。
莽牛被自己妹妹的目光逼視着，竟然顫抖了起來，再也捆不下去了。
肖華被按在地上，臉貼着冰涼的大地，艱難朝後望，心中無比感慨，歎了口氣說：“算了，讓他把我抓走吧，這些理由都沒用的。”
方蘭現在什麼都不怕，卻唯獨不敢面對肖華的目光，神情閃爍問：“為什麼？”
“他說得對。”洞口傳來青翼寨主低沉的聲音，他仿佛瞬間老去，修為不再，顫顫巍巍站起來，艱難擺了擺手說：“這是幽瞳的命令，如果我們不執行，隻怕……整個寨子都會遭殃……”
“明白了吧？讓你哥抓吧。”肖華也歎了口氣，他現在反正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什麼都無所謂了。
方蘭悚然一驚，臉色瞬間煞白，松開手癱坐在了地上。
莽牛面色陰沉，一言不發，繼續捆。
終于捆好了，莽牛仿佛和人大戰了一場，滿頭都是汗，松了口氣将肖華拎起來。
“寨主，小妹，我走了……”莽牛好像個犯錯的孩子，嗫嚅着對寨主和方蘭打了聲招呼，拎着肖華走向洞外。
在場三人個個神情凝重，唯有被粽子一般捆着的肖華滿臉輕松，對着方蘭輕佻的吹了聲口哨，噱笑道：“媳婦，等着我回來哈。”
這一聲“媳婦”把魂不守舍的方蘭喊醒，她猛然跳起來，追到洞口拉住了莽牛，恨聲道：“人我今天讓你帶走，可你一定要把他給我完完整整帶回來，要是出了事……我死都不原諒你！”
好一番猶豫後，莽牛不敢面對妹妹的目光，終于低着頭點了點，快步走出了山洞。方蘭手扶在洞邊，緊緊抿着嘴唇，一直目送莽牛拎着肖華遠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天，已經黑了。
良久過去，身後傳來腳步聲，接着一隻手掌輕輕按在了方蘭肩膀上，回頭看，是寨主青翼。
“如果不放心，你就去幽谷看看吧。”青翼歎道。
方蘭神情有些迷茫，“那寨主你？”
“我開始讨厭這個地方了。”青翼深邃的目光看向夜空，道：“我準備把飛雲寨遷到東面去，明天早上就着手，以後你帶着丈夫，就朝太陽升起的方向走，一定能找到我們。”
“我的丈夫……”方蘭喃喃自語着，神情逐漸變得堅定，終于重重一點頭，“寨主，我一定會帶着他去的！”
說完，方蘭忙不疊沖進黑暗中，追向肖華消失的方向。
“去吧，我勇敢的姑娘。”青翼目送方蘭離去，揮了揮手，神情既欣慰又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