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當清晨第一縷陽光射入房間的時候,塔倫睜眼醒來。
走到窗前望出去,外面的街道已被幸存的人們連夜清理幹淨,雖然從殘破的房屋和燒焦的木頭等地方還留有那可怕的一夜的痕迹,但至少,在表面上,肯達又恢複了平靜。
樓下傳來馬匹的嘶鳴聲,塔倫叫醒睡眼惺忪的威斯特,在他不滿的咕哝聲中兩人走下樓,斐迪雅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起來,她倚在門口,有些憂慮的看着正在收拾的精靈男子。
精靈男子熟練的把鞍蹬放回馬背,不時伸手拍拍馬額以安慰有些不自然的馬兒,并挂上一些補給品,那個神秘的女人默默站在一旁看他準備。
看見塔倫兩人,精靈投以不經意的一瞥,又繼續忙碌。
“你們要走了嗎?
這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謝謝你們昨晚的幫忙。
”琳達也走出來,并遞上一隻小口袋。
精靈男子看了她一眼伸手接過,他打開袋子,随即一股清香飄了出來,顯然裡面裝着精美的食物。
精靈沖她點點頭,把袋子放入馬鞍旁的一個行囊中,但他仍然摸出一個金币遞給琳達。
“不,這是我送你們的……再說也要不了這麼多錢。
”琳達顯得有些慌亂,她連忙搖手拒絕。
精靈沒有說話,伸指一彈,那枚金币竟準确無誤的落入琳達圍裙的口袋裡。
琳達還未反應過來,他與女子已翻身上馬,兩馬一陣長嘶急馳而出,在清晨仍有些荒涼的街道留下一串響亮的蹄音,由始至終,他都沒看斐迪雅一眼。
直到最後一絲馬蹄聲也聽不到,斐迪雅才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走回屋内,塔倫和威斯特奇怪的對看一眼,很顯然,他們是認識的,甚至還很熟。
威斯特想了想,走上幾步叫住她:“斐迪雅,剛才那個人是誰,我想你是認識他的吧。
”
看到斐迪雅略顯驚訝的看着自己,威斯特又補充道:“呃…我沒别的意思,隻是塔倫有些好奇,所以我幫他問問。
”
自己居然又被拿來做擋箭牌,塔倫真恨不得一斧砍了這家夥,他剛想抗議,斐迪雅已開口道:“他是連達精靈王國叢林衛士的領袖,羅尼斯。
”
“什麼!
”一高一矮兩個人面面相觑,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
他們雖想過對方肯定大有來頭,卻沒想到他竟然會是叢林衛士的領袖。
要知道,這個位置就代表着連達精靈王國所有的叢林衛士都歸他指揮,也就是說,連達幾乎一半的戰力都在他的手上。
但他竟然獨自一人帶着個很有可能是亡靈法師的神秘女人來到偏遠的肯達鎮,這其中定然大有古怪。
威斯特立刻來了興趣,他追問道:“那他為什麼會來這兒,那個女人是誰?
”
斐迪雅黯然搖頭:“他不肯告訴我。
羅尼斯出走的時候是一個月前,聽連達的朋友說當那個女人被精靈們發現的時候,正獨自在馬利斯森林裡徘徊,就在她被帶回‘樹海之城’呂奎提那僅三天後,羅尼斯就帶着她離開了馬利斯森林。
連達的精靈王艾德裡得曾派人要求他回去,但被拒絕了。
我15天前離開龐拉丁,直到昨天才追上他,但他卻什麼也不肯告訴我……”說到這兒,斐迪雅的語氣有一絲苦澀。
這就更加奇怪了,塔倫知道,身為叢林衛士的一員,就像神錘戰士一樣,是不允許随便離開王國領土的。
這麼看來不僅是羅尼斯,甚至連斐迪雅都有可能是私自出來的,但這現在自然不好說,因此他問道:“那你知道他準備去哪裡嗎?
”
斐迪雅點點頭:“羅尼斯告訴我,他準備帶她到吉圖昂山内克羅夫聖林的生命女神神廟去。
”
竟有這麼巧?
塔倫和威斯特都泛起古怪的感覺,他們去那裡一是為送信,二是為了躲避亡靈法師馬丁.麥倫的追殺。
沒想到跟那個精靈羅尼斯是同樣的目的地,這麼看來,他很可能是為了身邊那個神秘的女人。
“那,你以後準備怎麼辦?
”威斯特突然問道,他的語氣中隐隐有一絲期待。
斐迪雅秀麗的雙眼望着羅尼斯離去的方向:“他不願意我跟着他,要我趕快回龐拉丁去,說是最近很有可能會發生不尋常的事。
”
塔倫想起昨夜的怪事,心裡一動,追問道:“是什麼事?
”
斐迪雅仍然搖了搖頭:“他沒有說。
”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但前段時間龐拉丁确實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件。
”
“發生了什麼事。
”
“大約1個月前,有很多精靈報告說在龐拉丁發現了‘洛伊迦’和地精,狼人等别族的行蹤,雖然沒有進入卡列提的領地,但國王還是命令我們前去查看。
奇怪的是,雖然我們找到了一些痕迹,卻完全沒有發現任何人,這很奇怪,明明很多線索反映對方就在附近,但我們就是找不到他們。
”說到這兒,斐迪雅略停了停,臉上不由自主現出迷惑的神情。
塔倫明白她的意思,在叢林裡,沒有任何生物能夠躲過精靈的追蹤,更不要說是赫赫有名的叢林衛士,但斐迪雅居然沒有找到對方,那麼這本身就非常奇怪了。
他知道必定還有下文,所以靜待斐迪雅說話。
果然,斐迪雅又接着道:“就在我們搜索到第三天,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那裡有一大片樹林,呈扇形被燒焦,但别的樹卻沒事,而且從土地的痕迹看來,當時還下着大雨。
現場不少線索都表明當時在那裡曾有大批人發生過激烈的戰鬥,但我們在附近卻找不到任何屍體,召喚樹靈也得不到消息。
在逗留了一天也沒有收獲後,我們向國王報告了此事,最後就不了了之。
”
這事雖然奇怪,但似乎跟昨夜的事件沒什麼聯系,也許隻是精靈們神經過敏吧,塔倫這麼想,現在的他,當然無法看出這其中隐藏着什麼,因此他也不知道,自己漏過了何等重要的消息。
威斯特當然更沒什麼想法,他現在關心的隻有一件事:“斐迪雅,是這樣,呃……正好我跟塔倫也要到克羅夫聖林去,我想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一起走吧。
”他一臉期待的望着她,也不管斐迪雅從沒說過要去那兒。
斐迪雅聽到他的提議卻沒有威斯特期望的反應,她甚至沒有什麼特别的表情,正當在她的毫無反應面前越來越是心涼的威斯特幾乎要放棄希望的時候,斐迪雅終于點了點頭:“好的,我很高興能與你們同行。
”
隻在一瞬間,但塔倫日後一直能清晰的回想起,威斯特聽到這句話時的反應,他這麼低聲念叨了一句:“蓋亞,感謝您将斐迪雅賜給我。
”盡管塔倫同樣很懷疑斐迪雅也聽到了這句話,但當時,她确确實實沒有表示。
三人商量過後,決定馬上就出發,得知這個消息琳達顯得依依不舍,她一再挽留三人多住些時日,一度當她表示還有許多拿手菜沒有做給他們吃的時候,威斯特幾乎忍不住就要答應了。
但最終他還是忍痛拒絕,雖然嘴裡說自己是有必須要完成的要事,不過連塔倫都可以看出,他為的是旁邊那位美麗的女士。
在出發前他們來到鎮裡的醫療所看望西斯,經過一夜的治療和休息,他看起來好多了,雖然還不能起床,但已恢複不少神采。
知道他們要離開,西斯示意侯在一旁的一個小夥子取出兩個沉甸甸的小口袋遞給他們:“這次多虧你們幫忙,這是事前約定好的報酬,請收下。
”
威斯特一聽大為高興,毫不客氣的伸手接過,但斐迪雅卻沒動手。
“怎麼了,尊貴的精靈朋友?
”西斯驚訝的問。
“我們并不需要你們的貨币。
”斐迪雅淡淡的回答。
“收下吧,如果你的下一個目的地是我們的城市的話,我想一定會用得着它們的。
”西斯這麼對她說,但斐迪雅仍然搖了搖頭。
“呃…不用擔心,斐迪雅會跟我們一起旅行,我會照顧好她的。
”威斯特自告奮勇的說,他幾乎快要伸手幫斐迪雅接過錢袋了,幸好最終忍住。
西斯點點頭,他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才睜開:“我的朋友們,你們能再幫肯達一個忙嗎?
”
“當然!
你想我們做什麼?
”塔倫非常幹脆的回答。
“謝謝。
”西斯感激的笑笑,又接着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直到現在派到費拉努的人還沒有回音,高登将軍也沒有派部隊過來。
昨晚食人魔雖然逃走,但并沒有被消滅,我很擔心,肯達再經不起又一次的進攻了。
所以我請求你們,能不能到費拉努去看看究竟出了什麼事,并請高登将軍派部隊來肅清周圍殘存的食人魔。
”
威斯特在後面小聲的說道:“費拉努是我們的必經之地。
”
塔倫點點頭,伸手敲了一下左兇,連環甲發出锵的一響:“沒問題,放心吧。
”
午後,三人整理行裝,離開肯達踏上通往費拉努的大道。
由于答應了西斯盡快趕到費拉努求援,因此他們走得很急。
本來鎮長布朗答應提供馬匹,但塔倫死活也不願意騎上這個――照他的話說,危險的動物身上,再加上精靈在非必要的情況下并不願意做出這種奴役動物的事,因此,最後也隻好不了了之。
矮人和精靈都是習慣步行的種族,因此這種程度的急行對他們而言就跟飯後散步般,是輕而易舉的事。
隻苦了威斯特,才休息不到一天,又得像躲避亡靈法師馬丁那樣奔命,本就身體瘦弱的他,幾乎拼盡吃奶的力氣才沒有掉隊。
當天下午他們就趕了近50裡路,最後三人在一處背風的山凹裡宿營。
精靈有豐富的野外生活經驗,斐迪雅駕輕就熟的就準備好一切,這時,威斯特早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不過令塔倫佩服的是,不過一個小時,本還爛泥般癱在地上的他,竟奇迹般變得精神奕奕,大為殷勤的找斐迪雅攀談起來。
當然,話題總是離不開自己對她美貌的愛慕等等。
不過不知是否精靈和矮人一樣天生對别族的異性沒有興趣,還是斐迪雅本身太過缺乏敏感,對威斯特大堆大堆的溢美之辭,她竟一點感覺也沒有。
除了大多數時候都默不做聲任由威斯特發揮,就隻是偶爾禮貌性的答話罷了,這不禁使威斯特大為沮喪,很快就放棄了努力。
由于三人間并沒有能夠共同攀談的話題,所以宿營地就陷入一種很微妙的沉默之中。
塔倫靜靜的擦拭着自己的戰斧,斐迪雅則望着漆黑的天際呆呆出神,威斯特可能還對剛才進攻的失敗耿耿于懷,嘴裡嘀嘀咕咕不知在念些什麼,一面從随身的包裹中拿出本厚厚的魔法書就着火光閱讀起來。
夜晚的風很輕柔,吹拂在身上帶來一陣令人愉快的涼意,熊熊燃燒的篝火不時輕輕搖擺着,扯帶地上的陰影做出異樣的扭動,偶爾木柴暴裂的聲響打破周圍的寂靜,濺出幾點美麗的火星,又迅速消散在夜色之中。
遠遠近近的山林都浸染在水銀般密稠的黑色裡,隻有三人面前的篝火是唯一異樣的色澤,遠遠望去一閃一閃,有一種孤寂但又實在的存在感。
也許日後誰也不會記得今夜,但實實在在的,這一晚是被稱作“奎瑪六英雄之盟”中的三人結成為冒險夥伴(嚴格來說這個說法并不準确,因為其中有兩個人在跑路,還有一個也不是為冒險而出外旅行的)後度過的第一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