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長鬼魂原本是深綠色,罵端木東時,綠色變淺白,暗伏殺意。
老僧急忙擡手拭去眼淚,谄道:“神算入聖哇。
要不是貴族長大人,我都被小乞丐殺死好幾回了!
”
端木東見他們沒有進攻的意思,暗想:“貴族長賭的是,我會選擇送死。
這樣,貴族長老鬼就借機赢了蟬兇,再‘施恩’收我作狗屁親随,讓我給他賣命。
而且他還相信,我為了給他賣命,溫倩玉也不找了,仇也不報了。
咦,這都什麼狗屁邏輯?
是啦,我明白了,這就是貴族那套什麼追求崇高理性的無聊玩意兒。
哼!
貴族殺奴隸,叫‘會玩’;我們奴隸殺貴族就叫‘有殺念’,貴族個屁!
”他見老僧突然摘下一串念珠,要用念珠殺人。
憑剛才老僧抓他那下,端木東能感到老僧實力不俗。
從外面看,端木東眼珠亂轉,其實他早就渾身冷汗直流。
老僧高聲朗誦經文,手持念珠,說:“現在你該穿的都穿戴好了,倒是來殺我呀!
”
僧人剛說完,畫在地上的符号就移動起來,化成萬道繩索将他團團捆住。
僧人扭身要掙脫,卻無法動彈,原來繩索的強度遠超出他意料。
“難道這是……”僧人露出驚懼之色,直到此刻他仍然無法相信。
這時牆上那些奇怪的符号突然化作無數刀、劍、斧頭、鍊枷,小如精巧玩具,但密集如暴雨。
敢情挂在牆上的中古武器都是裝飾,這些符号才是真貨,反正這些突然由符号化出的武器都一股腦地朝僧人飛去,劈頭蓋臉地一頓痛打。
這些武器,深深紮進了老僧錦袍華服的胖大身體。
此刻盔甲動了起來,鋼甲右手的拇指向下指,食指中指并攏地指自己的眉心,端木東說了聲“赦”。
所有武器都還原為符号,回到原來的位置。
這時,皿還沒有來得及流下一滴。
老僧直挺挺倒在地上。
還未落地,一瞬間,他就縮小到不足一尺長,幹燥如腌菜,顔色也是灰綠色的,就跟樓外的廢管道上挂的那兩百多具屍體一樣。
這老僧還以為,那些屍體都是無頭女鬼殺的,他哪裡知道,那都是端木東殺的。
鋼甲比端木東高出了許多,端木東在鋼甲裡,必須站在伸縮支架上才能操作,有些像踩高跷。
“精彩!
”貴族長輕輕鼓掌道。
端木東一眼看見奪命蠟燭,也就是他們争奪的“神聖蟬兇”,已經在貴族長手中了。
老鬼的手散發着幽綠色的熒光。
端木東赫然想起,哥哥一生都視這個貴族長為偶像。
哥哥把老鬼寫的兵書和語錄,讀得爛熟,哥哥十七歲追随爸媽入伍,從擦洗戰艦做起,就想做優秀士兵被這個老鬼接見。
哥哥一生都渴望立戰功,這樣全家就能脫離奴隸籍了。
想到了戰死的哥哥,端木東心酸得險些落淚。
他方才說了謊。
盔甲其實并不是端木家祖傳的。
隻有端木東和鑄造這套盔甲的人知道,操縱盔甲,每次必須賭上穿盔甲者的命,也就是說,要是敵人一擊不中的話,則穿盔甲者死。
方才的一擊,老鬼賭的不過是寶物罷了,端木東賭的卻是自己的命。
端木東站定了,準備發第二招。
鑄造盔甲的人說這招能抓鬼,然而他對這招心中沒底。
“我得謝謝您了。
”老鬼向端木東拱手施禮。
“要不是您宰了秃驢,我也得不到蟬兇。
您到底是誰?
您怎麼會幽靈密術?
您要是願意,我原來的承諾不變,請您作我的助手。
研究蟬兇,需要您這樣的高手啊。
唉,我怎麼沒能早一點遇到您呢,想想都後悔!
趕緊……難道,難道……”老鬼舉高了蠟燭。
“三尊來往熊蟬鹿,九品往生水木空,自古聖靈,出離生死。
”老鬼突然定定望着端木東,雙目發出了逼人的綠光。
端木東從盔甲裡客氣地說:“我不想做您的助手。
我隻想盡快找到我的夥伴。
剛才假意答應您,就為殺秃驢給我的夥伴報仇。
現在我的目的達到了,我要去找我的夥伴了。
請您告訴我,她在哪裡?
我要去那兒,把她帶回這個世界來。
”說着,撤回準備出招的手。
一下子變得這麼彬彬有禮,說話您長您短的,是因為對方這麼給面子,而端木東的做人原則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尺半。
有陣陰慘慘的風,突然掠過荒地。
一個巨大的東西在黑暗中駐足了,窺視這間缺了一面牆的屋子,火光照亮了它,終于它嘴角挂上一抹神秘之笑。
因為它看見,屋子裡隻站着沉思的老貴族長鬼魂。
貴族長手裡的蠟燭不見了,而端木東俯倒在一灘蠟油上,已經死了。
他握着少女僅剩的那隻手,少女纖白的手和他的指甲都流着皿,他的指甲劈裂了,指甲縫裡塞滿土,該是他拼死爬到她身邊。
他并沒穿盔甲,确切說,神奇的盔甲卻已不見了。
“跑到那個絕望的世界去做英雄,這小子真是瘋了呢!
”貴族長的鬼魂嘟哝。
“我真敬佩這個小奴隸!
哼,奴隸的心思,我永遠理解不了。
”
然而,端木東并不是去做什麼英雄。
而是,在這不見天日的星球上,唯一與他相依為命的夥伴就這麼死了。
整整七年朝夕相伴,雖苦猶樂,現在她在恐怖的世界裡孤單受苦,将會被生的世界遺忘了,他要去把她帶回來。
端木東清楚地記得,那天傍晚他在一座廢墟中發現她時,她那可愛的樣子。
她蜷縮在鋼筋水泥的夾縫裡,抱着一隻相對她身體來說,過于巨大的牛芩薯,另一隻小手緊緊握着一把匕首,瑟瑟發抖,一雙杏形的大眼睛變成了兇狠的三角形盯着他看。
他覺得她吓得快尿褲子了。
誰知她小心翼翼鑽出廢墟,朝他走過來,她兇巴巴地邀他合夥,要是他願意,她可以把牛芩薯分給他一半。
他冷笑問為什麼。
她認真答道:“你眼睛裡有種迷了路而害怕,可是又硬撐的神情,和我是一樣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