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這一說……我們也别偷偷摸摸的,一起回去問問她。也不是什麼大事,即使是别人替她說的,也總是她自己的意思。”
“你對小邱的印象是真好。我現在也有點開始喜歡她了,性子直,對人很親,對我們應勤又很好,聽話。這樣的孩子不藏奸心,跟我們應勤倒是合得來。隻要她理由說得過去,我們也别計較了。”
兩人商量着回去,見小兩口本來輕輕地說得好好的,一見他們進來,邱瑩瑩就站起來又隻笑不說了。
應家父母一出去,邱瑩瑩的手就被應勤握住了。應勤很激動地說:“醫生跟我說,星期一肯定可以出院。我終于可以出院了。星期一你來這兒接我,還是在家等我?”
邱瑩瑩看着應家父母出去的門,有點兒心不在焉。于是應勤手上使勁了一下,她才回過神來,看了應勤一會兒,才回味過來。看着應勤專注的眼神,那眼神,仿佛過去初識時,兩人隻有對彼此的向往。因此,邱瑩瑩才敢鼓起勇氣,輕聲道:“我好想來醫院接你。可你如果希望我在你家等你,我會跟媽媽炒幾個菜,做一鍋臘肉飯,等你出院回去吃。反正都看你的意願了,我沒意見。”
“我還是希望你跟過去一樣主動安排好所有的事呢,我最喜歡省心了,最好什麼都不管,隻要專注做我的程序就行。”
“我也想啊,我好願意承擔起你的所有。可是我怕你爸爸媽媽不樂意,我好怕你爸媽,真怕他們不喜歡我,怕他們替你做主不要我,我已經嘗夠失去你的滋味了,我害怕,你已經看到我連話都不敢說,就怕說錯。你幫幫我。”
“原來你怕這個,我還以為你怕我爸爸的拳頭呢。”應勤聽了笑,“真的别怕,我爸媽很講道理,從不冤枉人。”
邱瑩瑩一直眼巴巴地等着應勤豪氣萬丈地說一句“我保護你”,可一直沒等到。她有些失望,可一想到應勤曾以肉身擋住别人的拳頭而救了她,便又對應勤充滿希望。她幹脆直接說出來,免得應家父母說完話回來,她又沒機會。“你爸媽當然講理,但我怕做錯。我年輕,很容易做錯事。我很怕……你知道,就像足球,臨門一腳給踢飛了,然後我再也跟你無緣。應勤,你能替我想象一下我無法跟你在一起的後果嗎?我們上回分手後惹出多少事,不說心裡受的打擊,光說這次,我倆差點沒命。而且……其實,你離開我的那陣子,我有命跟沒命也差不多了,你知道的。”
邱瑩瑩一想到應勤離開她的那段日子,就滿臉幽怨。她也不怕說出來,她當時是真的心痛欲絕,她至今一想到就心裡顫抖,毫不掩飾地表現在臉上。應勤看得清清楚楚。“小邱,你看上去真可憐。”
“是的,心痛比挨揍更痛。”
“你别怕。我們都已經生死與共了,這點兒小事算什麼。你要我怎麼做?你有辦法。”
“我有預感,離你出院的日子越近,我越不能出錯,因為你爸媽都在,隻要我一出錯他們立刻就能否決我。所以從看見你爸爸那一刻起,我意識到,決定性的時間到了,我再也不能說話。我必須杜絕一切錯誤,從今天起做個悶嘴葫蘆。”
應勤完全贊同,“是哦,禍從口出。”
兩個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這一刻,他們是戰友,他們為共同的未來而努力。
因此,當應家父母回到病房,應勤搶先表明了态度:“爸爸媽媽,我和小邱為了不犯錯不分開,我們決定,以後面對我爸媽時統一由我發言;面對小邱爸媽時統一由小邱發言。”
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意料,應家父母一時啞了。他們面對着攜手笑眯眯看着他們的小兩口,好一陣子沒說話。此後,無論他們說什麼,都是應勤踴躍應答。
應勤每充當一次發言人,都會得意地沖邱瑩瑩眨眼。他也有不聽話的時候呢,這種感覺真好。邱瑩瑩也非常高興,她解脫了。擔心了這麼多天的危險,就這麼被她輕易化解了。
樊勝美坐在春日暖陽普照的卧室裡打開電腦連上網,在和煦的春天裡打個滿足的哈欠,覺得生活真是美好,即使接下來要做的是最讓她頭痛的事,仿佛也可以輕松面對了。她皺着眉頭打開法律網站,根據一位律師朋友的指點翻到民事訴訟法,一條一條地開始閱讀。可法律條文無比枯燥,即使樊勝美等着急着要用,依然食之無味。很快,樊勝美就意識到窗外的陽光是美白的殺手,她可不能縱容自己暴露在陽光的直射之下。她在防曬霜與窗簾之間搖擺不到一秒鐘,便毅然選擇拉上有遮光簾的窗簾。
沒有陽光打擾的房間似乎一時寂靜下來,正是适合深度閱讀。樊勝美将訴訟法與自家遇到的事兒作對照,在心裡一步步地比畫着即将到來的與哥哥的官司。
她做人事時曾遇到過官司,但那是公司的官司,她當時并不怎麼放心上,公司律師怎麼指揮她怎麼配合,而且千方百計地偷個懶。等事情撞到自己頭上,尤其是花不起大錢請個好律師時,那麼凡事隻有自己一雙小手可以依靠了。
可即使是被逼上梁山,依靠自己的小手這件事依然挺累人,樊勝美坐在枯燥的法條面前抓耳撓腮,時不時開一下小差。即便如此磨洋工,樊勝美還是記下半張A4紙的要點。可是,終于,名正言順開小差的理由來了。2202的門被敲響,樊勝美知道新房客不會去應門,她親啟銮駕打開門看着外面的安迪和拎着行李的包奕凡,欣喜地笑道:“你們不是在度蜜月嗎,怎麼回來了?”
包奕凡無奈地搶話:“有人覺得既然在海市,還是回她的22樓更自在舒服。”
安迪笑道:“還是沒忍住敲門了,出電梯就想問問你們在幹什麼。這麼好的太陽,在做什麼呢。”
樊勝美敏銳地注意到安迪手上依然拴着她送的軟陶雙杯,她也開心地笑道:“小關爸媽昨晚來,她過去陪着去了。我在看民事訴訟法,頭痛欲裂。”
包奕凡道:“你跟你哥的官司?你回家自己打?我可以出借我的法律顧問,不收你費。”
樊勝美若是年輕五歲,聞言一定跳起來。她歡快地道:“真的?包總的禦用律師毫無疑問是完全兜得轉的。謝謝,謝謝,真不知怎麼說感謝才好。”
“小事一樁。能讓某人突破她的肉麻極限說出關心的人,我當然需要伸出援手。”
“某人始終認為一紙結婚證是可以野蠻幹涉我私權的護身符,他錯了。不過這件事我默許。”
“吵死了,兩公婆一大早演肉麻戲給我們單身看。”曲筱绡打開2203的門,抱臂倚門而立。“安迪,為什麼光敲2202,不敲我的門?你偏心。”
“嗳,你不是必須去你媽媽家陪你媽媽嗎?”
“話是這麼說,可是……”曲筱绡一聲尖叫,“煩死了。我本來還同情我媽,可她隻能正常三分鐘,今天一早就碎碎念,一直念到飯桌上。可惜老趙放不下他的病人自覺去醫院巡房,沒人替我擋着,我隻能溜。我這麼悲慘,你還不來關心我,我心碎了。哎,你們誰知道關關爸媽說了些什麼?”
“我們都還沒見到關關……小邱給我發短信?”安迪打出手機,而其實22樓姑娘們的手機是同時收到邱瑩瑩群發的短信。包奕凡見三個女人湊成一台戲了,隻能先回2201。
曲筱绡大聲念出來:“‘我赢了’,一個感歎号。‘應勤聽我勸說,終于和我聯手反抗他爸媽的控制了’,三個感歎号耶。什麼意思?這妞不想結婚了?”
安迪道:“小邱應該是結婚有望了吧,結婚最大絆腳石被挪走了。”
“憑小邱?她豁出去跟前男友吵一架,能把自己工作都炒掉的,你能指望她?我都懶得說她。”
樊勝美補充道:“應勤這樣的人反抗家庭?沒那麼容易。每個人早就從小被家庭塑造成型,反抗父母等于否決過去的自己,沒個傷筋動骨的引子,不做長時間的努力,誰做得到。偶爾豁出去一下不說明問題,也不解決問題。”
“那也不一定,也有人天資聰明,從小就能反抗,比如我。但像你樊大姐這種資質的……啧啧,真是少見,不是我埋汰你。”
樊勝美本能地反擊:“你不埋汰我幾句,是不是渾身骨頭不舒服?”
曲筱绡一肚子的嘲諷,卻被安迪動手捂住嘴巴。安迪附耳道:“小曲,不許總高拜低踩勢利眼。”
電梯門一響,關雎爾與關母閃亮登場。曲筱绡趁安迪注意力轉移,掙紮着說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話,“我才沒,我是指出真相。”
“有選擇地指出真相,已經說明你的态度。”安迪來不及跟關母禮節性地問好,一定要先教導了曲筱绡才罷休。“我忽然發覺,我有責任糾正你。”
“救命!”曲筱绡終于躲開大肚子逃了開去,“人怎麼一結婚就變成讨厭鬼了啊啊啊……管好你肚子裡的娃,以後我等着看一群小安迪小包總反抗你們的好戲。”
樊勝美連忙跟關母打招呼,可是連關母也不得不将注意力轉到鬧騰的曲筱绡身上。關雎爾搖搖手中的手機試圖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可無果,隻得道:“小邱給我發了條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