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9.11.更新
當一個人辛苦隐藏的秘密在無準備的情況下被人揭開,攤到了明面上,這時,該是何種心情,又應如何面對?
金惠希端詳着眼前這二十出頭的女生。她今天還是紮着馬尾就出門了,隻畫了底妝和口紅,因此顯得人臉嫩。
現在,她坐在自己面前已經有幾分鐘。剛才被金延周帶進來時,金惠希把易芙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這小姑娘先是打招呼,禮節方面挑不出問題。但讓人舒服的是,她在“拘謹”上度把握得很好,不會顯得畏畏縮縮,也不會顯得太初生牛犢不怕虎。
“她真的是很聰明的一個人。”
金惠希想起自家侄兒金延周對她的評價。其實金惠希對易芙的了解,除了是看手下人查好交上來的資料以外,更多是從金延周口中來了解。
不過,金延周說了很多句評價,以及事例說明,最讓她記住的還是這“聰明”二字。
到底,是怎麼個聰明法呢?
金惠希饒有興趣地觀察着易芙。她正在低頭看ipad,手往下滑界面的速度不快,看起來并沒有因為她的等待而一目十行。坐姿雖然是挺直着背很端正的那種,但微微緊着的手還是透露出了她的心情。
看來,原本是沒有打算用這個身份來博得關注的。
“我看完了。”
終于,易芙擡起頭來,眼睛不閃不避地看向金惠希。以兩個人都能聽到的音量不大不小的說着,然後把ipad遞還給她。金惠希隻擡了擡手,沒有接,易芙便把ipad放在了茶幾上。
是關了屏才放下的。
易芙現在心情複雜。綜藝局局長辦公室與他們剛才所在的位置不同層,由金延周帶着往上走,一路上她都被人行注目禮。那時隐隐感覺到不對,但又覺得是自己多心。直到進了綜藝局那層,穿過工作區進入了局長辦公室,那些目光如芒在背,讓她汗毛都快炸起來了。
結果一個人進了辦公室,剛打了招呼,還很年輕的女局長二話不說直接遞了個ipad給她,讓她自己看。
這一看,她震驚之下差點沒拿穩手裡的東西。“eve”這個身份,她從前沒想到要揭露,現在也不想。誠然,她在此時表明了“我就是那個很有名的eve”,這話題性絕對能壓過之前每一個發生在她身上的新聞。
但是,由此而來的麻煩會很多,以她現在的能力,不一定能單人面對。
[是想在退隊之後說出來,炒作自己嗎?]――僅僅這一句,就可以讓她惹上一腦門事。是的,她做這個博主是規避了藝人合同條約,不露臉不露聲,就算被發現了之後也不算違約。
但是,這世上很多東西,擺在法律之上不一定能說通,擺在法律之下,能玩的道道就很多了。
“嗯。”金惠希看她現在表情平靜,心裡對她好感度提升了一些。
“我是易芙,也是eve。”
易芙聽到自己的心跳在穩定而有力地跳動着。稍微平複了一下呼吸,她伸手把衣服整理了一下,坐正看向kbs綜藝局局長金惠希。
綜藝局局長,那是可以與各大社社長平等對話的存在,一般的藝人能見到節目總pd都頂天了,局長估計隻能知道一個姓氏。
沒想到她現在就坐在局長辦公室裡,和她面對面。剛才秘書進來送了一次咖啡,沒有禮貌性問她想和什麼,而是金惠希直接打電話叫外面“送兩杯咖啡來”。
完全不認識的人......不能準确判斷是什麼性格,但,可以大概猜到一點。
易芙決定自己先開口。
“練習生時我對做飯産生了興趣,常拍自己做的菜品照片上傳到cy,被人鼓勵後嘗試着出了教程。之後漸漸地有了名氣,在youtube在韓國流行時便開始錄視頻,之後慢慢有了人氣。”
這便是對這身份由來進行了解釋。易芙沒有拿什麼東西去向金惠希證明自己便是,那樣很傻。既然金惠希已經把她叫到了這裡,那麼,相信她手上已經有很完整的一份自己的資料。
“不過,”易芙微微低頭,好像有點困擾又擔心的模樣:“我沒有想要在現在表明身份的想法,從前沒想過,未來也沒有想過。那是我私人興趣,我暫時沒有做好把這與公事相交集的準備。”
“未來也沒有想過”和“暫時沒做好準備”?
金惠希臉上笑意深了一些。這是很明顯的言語漏洞。但前者真,後者半真,不過是在遞意思給她。
“現在網絡上對你的讨論很多。實時熱搜十位裡有三個都是你的關聯詞。”
“我有點驚慌。”
易芙很坦然。
“一般人會比較高興。因為随之而來的人氣對選秀很有幫助。而有高話題度,更容易被人所熟知。”
“觀衆也許會對‘著名美食博主來參加選秀’這樣的事而津津樂道,但不一定會對‘退團原因不明的藝人在選秀中被扒出來博主身份’這種情況而産生好感。”
易芙笑了笑,語氣有些自嘲:“我拿了個壞劇本。”
“不是誰都能拿到你這個壞劇本的。”
金惠希笑了一下,換了一個比較輕松的坐姿靠在沙發上。眼睛笑盈盈地朝易芙一望,又低頭拿起ipad。
“我很好奇易芙選手來參加realstar的原因。”
她緩緩開口,仿佛沒有在餘光裡看到易芙變得微僵的樣子:“圈裡沉寂的藝人不少,想通過選秀來翻身的,也不是沒有先例。但易芙xi,以你走到現在的程度,已經是很成功的。”
“聽說你是在通過二十五強後才摘下口罩的?”她問。
易芙抿了抿唇:“是的。”
“你不像一個沒有自信的人。”
“我希望在有把握,能站住的時候表明是我自己。”
在不會被人掀下去的時候。二十五強......既然作家發現了我是我,還依舊讓我錄了那段小黑屋,那麼,就不會被人中途插手再換下去。
易芙小小地吸了一一口氣,眼睛閉了閉,複而睜開。
她把雙手按在膝蓋上,身體微微前傾,認真地看着面前有生殺予□□利的局長,以非常正式的誠懇口吻說話。
“我需要您的幫助。”
金惠希心裡一笑,目光從ipad上擡起,看向她。
雖然是很謹慎而聰明的人,但......還是有小虎崽的氣勢。
對話按照金惠希預想着那樣進行,她心裡很滿意。但面對易芙的請求,她保持着姿勢并沒有動:“你想要什麼?”
“在我獲得優勝之前,我需要您的保護。”是金惠希的保護。
“你很笃定自己能得到優勝?”
金惠希把ipad放在了桌上,這才換了姿勢坐正。其實隻是一兩秒的樣子,但在易芙眼裡,卻很是漫長。
“這是kbs。”而你是外國人。
國家台kbs的第一次選秀,年度企劃,不會容許一個外國人奪得頭籌。
公正?給你看到的便是公正,你看不到的,那也是“公正”。
以金惠希這綜藝局局長之口說出的話,便是直接打破了一個選手的夢想。但她看着易芙表情淡淡沒有一絲波動,好像早就明白。
随即,易芙說出的一句話便出她所料。
“是的,我明白。但是《realstar》不止是一個半年就結束的企劃,對麼?”
“你......”
金惠希微怔。僅僅五分鐘左右的談話,她對她的目光從審視,到探究,到好奇,再到驚訝。
這是哪兒跳出來的人?!
迎着金惠希的眼神,易芙小小地笑了笑,微微低頭。
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現在比較輕松地交握着。
“十強戰的時候,三名評委對我們進行了指路人教育。這幾天雖短,但卻給了我很大的啟發。”
她的聲音在辦公室裡回蕩着。
“我們去了神話前輩的待機室,去了dia。知道了作為偶像,你要面臨一個什麼樣的生活圈。你的粉絲會如何,你要怎麼來回報努力。”
“接着我們去了地下舞台。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有如此多的人為了僅僅一次的上台機會而想盡辦法,在拼命。人外有人,是d前輩教給我的。”
“最後我們去了樸正炫前輩的家。見到了金範秀前輩和樸孝信前輩。他們教給我們的是,作為一個歌手,你需要犧牲一些東西,來保證生理機能的長久,延長你能活動的時間。”
金惠希愣了愣,看着眼前的女生侃侃而談。
“我很感謝三個月前的我決定來參加這個選秀。我做了四年練習生,三年藝人。七年時間裡,很多時候我都是靠的想法在學東西。說實話,我并不知道我應該準确地去學什麼,我沒有方向。我的想法很笨,缺什麼我就去學什麼。不管我有沒有天賦,隻要不會,就去學。”
易芙抿了抿唇,那些日子裡的苦味仿佛又湧上了喉間。
她又笑了笑,這笑容有點勉強,但足夠真心。
“希望我的猜測是對的。《realstar》......我可以做那個realstar麼?”
“......”
金惠希沒有言語。易芙說的,是對的。
《realstar》,本質上是以選秀之名開始的造星計劃。
在初代韓流時期,電視台淩駕于藝人之上,經紀公司需要捧着電視台,因為他們對藝人有着生殺予奪的權利。
韓流興起時,随着登頂藝人的出現,粉絲的力量逐漸壯大,經紀公司可以憑借藝人和粉絲力量來與電視台平等對話。
而現在,有些經紀公司日益膨脹,想要淩駕于電視台身上,以彰顯唯一性。
平等對話可以,但你想打破業界規則,踩着電視台來表現你如何強大......絕對不行!
kbs受夠了一個個公司現在比着要“特殊對待”。其實他們根本不是真的一定要那些條件不可,但得到了那些,便是得到了臉面。
看呐,電視台都對我們家藝人有求必應。我們紅着呢!
呸。
這絕不僅是個案。綜藝,電視劇,這當家的兩個部門屢屢受到煩擾,苦不堪言。曾經自己一手捧出來的pd,主持人與台裡談條件,轉頭拿着條件去找另一家要身價,然後跳槽。
曾經自己用劇捧出來的演員忘本,同等檔期同等條件,硬是吊着電視劇部。說定好了,結果轉頭去接了另一部。還放煙霧說“推掉了某劇接這部。”
再是歌謠方面。更是...巴掌竟朝人臉上打。
電視台,經紀公司,藝人,本應是互相得力的三角。
玩手段争取利益可以,但,事不是這麼幹的。
金惠希沒想到易芙能看破到這一局。如果不是知道她現在岌岌可危,背後無人可作後盾,她差點就要以為是有什麼内部人把話透給她了。
kbs要造星,如多年前拉攏演員,pd,固定作家編劇一樣。
扭轉這場遊戲格局。
久違的興奮感。金惠希手裡漸漸起了汗,看向易芙。
選秀算什麼?冠軍又算什麼?每一場選秀都會出一個冠軍,早就沒當年那樣值錢,人氣退去後也就那樣。
但是最能成為代表人物的,一排人中,幾屆裡,難得出一個。
《realstar》不僅僅是一個“一年”的年度企劃。它的最後的優勝者,是真正成為明星的人。
“我答應。”
協議達成。金惠希站起來,朝易芙伸出手。易芙站起來,握住。她現在有點腿軟,好歹站住了沒露怯。
“eve的事情,你自己表明身份,會對你有好處。”
金惠希交代道:“有什麼話想對我說的,對延周說就可以。”
“是。”
易芙微怔,點頭應下。心裡提了好久的氣,到現在終于可以松一松了。
她背後全是汗。
夭壽啊...今天真是太險了。
金惠希微微一笑,補充:“他是我侄子。”
.......哈?!
易芙剛才精神放松,被她這話炸得一下沒繃住表情。杏仁眼睜圓的樣子很好地娛樂到了金惠希。她拍了拍易芙的背,像是對自家子侄一樣,笑着送她出去。
“好好做,realst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