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拉開簾子,身穿輕甲的黑發少年攀在離地面有一段距離的窗台,雙腳屈膝,身形顯得碩長結實,一隻修長手臂正有力地挾持着一位面色發青的金發壯漢。
地上手足無措的醫護人員臉上也都挂彩,可見少年反抗力道之強,一人單挑五人。
他綠色的眸子冷冷俯瞰着衆人,聲音冷漠威吓道:“我說了,給我一匹馬,放我離開這裡,不然……”
“臭小子!!你發瘋拉!!我他媽的是你哥……..”皮..可斯話說不到一半就被用力掐住脖子,隻能支支吾吾閉上嘴巴
“塞隆!”索非亞向他招呼:“我們準備好馬了,你下來吧。”
塞隆瞇起綠眼,失去記憶的他隻能依靠狩獵動物般的直覺,所以第一個反應就是要逃離這個陌生的地方,至于挾持手上的人質,純粹是覺得對方看起來很欠打的樣子。
平時那些責任和記憶再也不能約束少年,此時失憶的塞隆就有如被放出籠子的猛獸,繃緊的肌肉、銳利的眸子,彷佛一有機會就要下去撲食所有人。
“你們全部離開。”他直覺索非亞是這裡的領導人,所以隻對她說。
“離開?确定嗎?但這樣的話就沒有人能帶你去找馬離開這裡了。”
似乎覺得有道理,塞隆沉默了一會,雙眼快速掃描所有在場的人,想找出最沒有威脅性的人員。
“阿,蕾蘋絲,妳帶他吧。”
索非亞突然提議,将簾子後頭的人拉了進來,塞隆一個警覺,拿起順手藏起的水杯,右臂使力就往那人砸過去—
“唉?”少女茫然地着朝自己飛來的水杯,還沒回神,水杯就被橫空一腳給踢碎了。
“皮可斯!!”索非亞看到摔在地上不醒人事的皮可斯,也顧不得去驚歎某人超越地心引力的力量,趕忙和其他人處理變成傷員的男友。
“唉?”少女眨眨眼,看着面前又多出一個陌生的少年,他一雙水綠色的眼睛也好奇地看着自己,臉頰上泛着動作激烈的暈紅。
“……”
拉芙莉:記憶要恢複了!?
拉芙莉正以為要看到感人的相認時刻,誰知少年二話不說,捧起少女的臉蛋,就像餓了很久的動物,竟是要往她微開的唇咬下去…..
卧草!!耍流氓阿!!
護主心切的拉芙莉手掌一揮,毫無防備的少年立刻被紅光擊中,飛過半空,狠狠摔上牆壁,又摔下地闆,咚地兩聲……畫面之慘烈讓其他人看了都不禁閉上眼睛。
于是醫護室就多了兩個昏迷不醒的傷員。
在經過一片混亂後,蕾蘋絲被帶去安靜的獨立病房休息,在費伊教授來探望她前,她已經恢複了大半的記憶。
“教授……”
“蕾蘋絲,我真的……真的非常抱歉。”美貌的女精靈模樣憔悴,彷佛剛從暴風森林趕過來似。
原來紅龍角力聽說吉鈴兒的快速,好奇之下,就來拜訪費伊。他是一院的術士長,費伊教授也就大方請他進去玻璃塔參觀。
結果角力看到吉鈴兒太興奮,摸着玻璃門的手不小心露出爪子,竟是喀擦不小心把整片玻璃弄碎,吉鈴兒被驚動,立刻朝聲音攻擊,于是才有了之後的混亂。
當時的費伊被吉鈴兒撞暈,好一會才緩過神,結果就看到滿手鮮皿的角力,差點沒再暈過去。
“妳救了那孩子一命。”
費伊抱住蕾蘋絲,肩膀微顫。
蕾蘋絲笑了笑,正想說些什麼,突然門口傳來熟悉的腳蹄聲。
“對了,它想親自跟妳道謝。”
費伊雙眼亮晶晶地看着這不可思議的一幕,一向兇猛躁動的吉鈴兒垂着腦袋,一跛跛慢步了進來。
蕾蘋絲眨眨眼。
“它剛醒來不久,多虧妳的白芙靈,傷口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
雖然吉鈴兒一隻腳受傷,暫時沒了往常的迅猛,但費伊還是保持着距離,小心盯着慢慢靠近蕾蘋絲的吉鈴兒。
蕾蘋絲感覺到雙腿一沉,吉鈴兒的大腦袋伸了過來,似鹿的大眼正眨巴眨巴看着自己,蕾蘋絲笑了笑,像往常梳毛搔了搔它的後耳。
“唉?”
“嘿嘿,空蕩蕩的吧?耳鈴菊在這呢。”費伊伸出拳頭一放,三朵小黃/菊就掉在少女手上。
“我留了一朵做移株,剩下的妳就自己用吧!”
出院前,蕾蘋絲去看探望了一下塞隆,随着記憶恢複,她腦海不斷閃過之前那幕—
少年熱烈的目光和驟然靠近的臉龐。
少女摸了摸耳朵,熱得發燙。
白芙靈的副作用有包括催情嗎?
蕾蘋絲努下意識把一切都推托給藥物作用,但同為白芙靈的受害者,她還是沒辦法為少年找到合适的借口。
她心底清楚,失去記憶時,内心的彷徨和無助幾乎足以傾搖着整片大海,心髒失去規律的節拍,東張西望都找不到熟悉的岸邊。
一切隻能完全依賴本性和直覺,比如說當時她認不出瑟拉她們,卻也依稀感覺對方不是壞人,便隻是警戒地裝傻、保持沉默,而沒有像塞隆那樣直接攻擊。
塞隆的反應是正常的,病房内沒有任何一個是他熟識的朋友,除了自己…..也許,他是覺得自己很熟悉,一時沖動想尋找安全感…..
阿阿阿!!塞隆又不是找媽媽的小孩!
蕾蘋絲抓了抓腦袋,一下苦惱極了,隻是眨眼間,病房就在面前。
塞隆也一樣被安排到獨立病房,蕾蘋絲猶豫了一會,敲了敲門,等了一會,才走進病房。
才跨進一步,腳下就采到一朵藍色的小花,蕾蘋絲往地上一看,好幾朵藍花被滿地丢棄,沿着花朵丢棄的痕迹。
“蕾、蕾蘋絲!”少年一手拿着鏡子,一手還放在頭上,似乎在檢查還有沒有花朵。
兩人對視,大概是腦袋同時閃過同一個畫面,紛紛紅了臉轉開視線。
“塞隆,”蕾蘋絲努力撐起自然的微笑,狀作若無其事找了位子坐下。
“聽索非亞說你替我分擔了白芙靈的副作用。”
少年捉緊床被,拼命點頭。
“妳……妳吓壞我了…..我看到妳不斷抽蓄,契約燙得不行,我知道妳很痛苦…..”他似乎心有餘悸,微微抽氣。
不想去回憶劇痛,蕾蘋絲歎氣:“是我不對,我當時太心急,隻是想止住吉鈴兒的傷口……沒想到會牽連到你……”
說着說着喉嚨突然幹得不行,接下來要說什麼?對不起害你失憶、打傷護理人員,還讓你做出……
同懷心事的兩人随即陷入沉默的尴尬,
蕾蘋絲看到桌上擺滿了探病的花藍和卡片,塞隆在學校是大紅人,卡片上大多都是寫着“加油,勇者大人”、“勇者大人制服猛獸”之類。
“他們一個我都不認識。”塞隆看到那堆花籃,卻是皺着眉頭,彷佛那些人寄錯了信。
“辛德……你不是就坐在他旁邊嗎?”
蕾蘋絲拿起一大籃水果,忍不住高興道:“有蘋果和蜜棗,現在人族的水果很珍貴的!他一定很重視你!”
塞隆轉了轉目光,他記得和辛德說過幾句話,但大多都是在讨論女孩的事。
龍族似乎對這類話題特别熱心,他也是因為辛德才記得起蕾蘋絲那些朋友,對方特别常提那個叫瑟拉的。
接下來的時間,蕾蘋絲細心地削起蘋果。
病房配有放松的淺香,枕頭和棉被也都是溫暖蓬松,塞隆難得放下肩膀,他轉過脖子,少女就坐在旁邊,白皙的雙手靈巧動作。
她的表情靜谧安穩,眉眼低垂,羽睫遮下的金眸彷佛午後溫軟的陽光,塞隆這才明白自己為什麼能如此放松警戒。
不是因為房間,是人。
“對不起。”
蕾蘋絲擺好蘋果的手不禁一愣。
“當時腦袋很混亂,什麼都記不清楚,那些人每個都很陌生,直到看到妳。”
在少女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刻,他趁勝追擊:“心髒跳得很厲害,卻不是緊張,而是感到非常快樂。我當時很緊張、很害怕,突然看到妳……我當時想妳一定認識我。”
少女漲紅的臉蛋比籃子的蘋果還要漂亮,少年忍不住停了下來,吞了吞口水。
“所以你……”蕾蘋絲忍不住開口,但一對上少年亮得翠綠的眸子,忍不住退縮,好一會才在對方期待的目光下開口:
“你是想确認我的長相吧?”
塞隆:“………….”
像是蝸牛終于找到了殼,蕾蘋絲繼續往自己的借口裡縮。
她高興地垂掌定案:“對阿!你一定覺得我很眼熟,所以才突然靠過來吧!”
“不是。”
終于,大概是明白再也不會有那麼好的機會,他終于決定敲脆少女退縮的蝸殼。
“不隻是覺得妳很眼熟,而是那種心髒亂跳的感覺,”他無聲吸了一口氣,綠眸緊緊盯着少女試圖閃躲的眼眸,像是要逼一隻躲在角落裡的小動物出來。
“我當時是想……”
蕾蘋絲不禁擡頭,對方那雙綠色的眸子彷佛重疊的葉片,一望進去就像走過一整個春天的森林。
“妳一定是我非常親密的人。”
臉頰熱得燥人,蕾蘋絲趕忙低下頭,心底拼命告訴自己是誤會,對方一定是受到白芙靈影響,等她回去再查查書,做個白芙靈專門研究,寫個兩三張羊皮紙報告就…….
少年卻沒有要罷休的意思:
“不然,怎麼會覺得那麼喜歡?”
砰咚、砰咚、砰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