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佛蛋殼初破,泛白的天際線,城堡的尖塔已經可以隐約瞧見,而站在俯瞰一切的至高處,帶着角盔的魔族士兵們整齊高大,宛如強壯團結的鹿群。
蕾蘋絲和塞隆等人都被安排在後列的軍隊,前鋒自然是魔王和幾個領主帶頭。
奧汀醒來後一切的難事迎刃而解,畢竟克拉再怎麼算計,怎麼收買人心,都不能改變魔族對魔王生來的忠誠。
蕾蘋絲的時間掐得剛剛好。在她冒名戴門給克拉的信件各種推拖,預估回來的時間就是明天,蕾蘋絲打算提早給她驚喜。
魔族對強者身心誠服,王必然是最強大堅固的存在,這也是為何魔族是統一的帝國,而人族是紛争不休的王國聯盟。
做為人族的克拉雖然很好地施用了人族的政治手段,卻也沒有完全了解魔族與生俱來的天性。
奪回魔宮的行動,蕾蘋絲自然不能缺席。
“一會聽到号令才能進去,千萬不能單獨行動,知道了嗎?”蕾蘋絲不知道回頭了多少次,她後頭跟着其他三個女孩。
“知道、知道!”瑟拉摸了摸身下的坐騎,一隻巨大角蜥牛,身上布滿蛇一般的鱗片,頭上頂着三隻角骨。
角蜥牛有着異常發達穩固的體格,但性格兇猛,是魔族軍專門給軍隊使用的坐騎。
瑟拉興奮地盯着前頭那能把敵手刺穿的巨角,光這點就遠勝那些瘦皮包骨的馬。
而安格妮絲和莫妮卡則坐在最後面的馬車,四周是穿上輕甲、手執刀戟的人魚守衛。
塞隆說得不錯,一廂情願的是蕾蘋絲,大家大老遠從學校跑來找人,自然不可能空手而歸。
莫妮卡因為“救駕”有功,以暫任魔族祭司為由強行待下來;安格妮絲則是因為感激蕾蘋絲的美洛沙夫人。終于能和孫女團聚的她二話不說,和柯德基合作,把魔宮附近的海線通通封鎖,不讓克拉有逃走的可能。
如今的魔宮俨然是天牢地網,就是要逮住躲在裡頭的狡猾克拉。
聽到前方的聲音,蕾蘋絲立刻催動角蜥牛往前,而身旁的少年也立刻跟上。塞隆已經把頭發剪短,穿上輕便的麟甲,戴上配劍。
他一頭利落的黑頭短發,那朵小花應該是被他直接拔了處理。翠綠的眸子此時充滿警戒,少年騎在角蜥牛身上,緊碩的腰身和長腿,彷佛躲藏在叢林躍躍欲出的黑豹。
而他始終緊緊跟在蕾蘋絲身邊,比地上的影子都還要快速。
蕾蘋絲走出來就和奧汀的眼神對上,隻見他和幾個領主都被擋在城門外。
其實除了金色的扣環,很難看出城門,因為此刻上頭布滿了無數細小的藤蔓和荊棘,綠油油一片,看似不起眼,但底下幾個拔劍砍的士兵沒多久就渾身一軟,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其實左右城牆也一樣,彷佛久無人迹,完全被自然封閉,除了幾座高聳的尖塔幸免于難,大部分應該全都湮沒在鮮綠大軍之中。
“這就是…….”奧汀看向蕾蘋絲,目光存疑。
蕾蘋絲也有些吓到,趕忙拿出準備好的小盆栽,給子蜂藤小聲下了命令。
沒多久,彷佛魔女出聲解除了古老的詛咒,奇迹發生,像是時光瞬間倒轉,那些密步的細藤開始悉悉索索往後退,捲起枝蔓往左右兩旁散去。
随着綠色消退,露出深灰色的莊嚴門牆,上頭的守城咒紋還清晰可見,可見被藤蔓保護得很好。
“母親很高興喔!!”子藤高興尖叫,蕾蘋絲趕忙把他塞進袋子裡,但幾個領主看她的目光已經有所變化,甚至是欽佩。
随着少女說出命令,魔宮慢慢露出它的全貌,高大森嚴的城牆,無數刻滿咒印豎立的尖塔,與其說是華麗的城堡,不如說是一座黑鐵要塞。
這也是為何蕾蘋絲煽動蜂藤暴長的原因,克拉就算守不住這裡,也能拖延時間,找出逃跑的秘道,但蜂藤做為害草,加上蕾蘋絲的魔力輔助,方圓百裡的土地全是它的繁殖盆栽。
“喀……”石柱的城門無聲開了,彷佛吹起了沉重的号角,同時刺眼的陽光越過遠方的林冠,對着塔頂直面而下,沖破清晨的甯靜,揭開劍拔弩張的行動。
奧汀領着第一批軍隊進入,再來是三位三階領主,士兵魚貫而入。
蕾蘋絲捉緊缰繩,直到看到暗示好的旗幟升上堡頂後,才放心催動疆繩進入。
大殿内,奧汀高坐皇位,眼神冰冷,不時有士兵捉來五花大綁的魔仆,畢竟這段時間他們都在魔宮聽從克拉命令,不能不謹慎。
“還沒找到那女人嗎?”
看着底下排成一列的魔仆,奧汀皺眉,他看向蕾蘋絲。
蕾蘋絲點頭道:“蜂藤确認過了,沒有任何人離開這片土地。”
她剛說完,幾位士兵就拖着三個昏迷不醒的魔仆過來,就像她和母蜂藤約好的,隻要想離開魔宮的,不論是誰,蜂藤都會用毒刺迷昏。
當然,小氣的母蜂藤也收了蕾蘋絲不少好處。
又有士兵報告:神廟空無一人,沒有克拉的行蹤。奧汀徹底失去耐性,下令所有人馬再一次地毯搜索
蕾蘋絲帶着另一隊的人馬,毫不猶豫就前往花園。
藤蔓退去,魔宮大緻都恢複原貌,隻有公主專屬的花園,一株碩大的紅色花苞彷佛吸收了花園所有的營養,鮮紅花瓣有如心髒般鼓動,底下生長着無數扭動的荊棘,上頭細密的毒刺令人望之卻步。
那是一株極具有生命力而讓觀賞者感到詭異不安的植物。
而在蕾蘋絲靠進後,那花苞動了動,彷佛靈巧的腦袋,苞口對着蕾蘋絲就是嘩啦一吐,
塞隆第一個反應,立刻抽出劍,擋在蕾蘋絲前面。
“克拉…….”
蕾蘋絲看着地上那坨被蜂藤吐出來的“東西”,應該是一個狼狽不堪渾身黏液的女人。
“她一直想逃跑,還想拿劍砍我。”大開的花瓣開開合合,彷佛嘴唇,動得極快,聲音是清脆可愛的女聲。
蜂藤得意道:“放心,我還沒有把她消化。”
還,代表說是差一點嗎?
“謝…謝謝…….”蕾蘋絲勉強笑了笑。
她低下頭看着克拉,這次她再沒有面紗遮住自己的容貌。
黑色長發的女人兇膛起伏,突然一個抽動,她悠悠轉醒,睜開碧綠色的眼睛,緩緩起身。
不意外,她立刻和蕾蘋絲四目相望。
“捉住她!!”早已經在後頭包圍的士兵一擁而上。
克拉的四周瞬間起了一層淡薄的結界,讓衆人沒辦法馬上靠近她,不過那也是早晚會解決的問題。
面對這個美麗陌生的“熟人”,蕾蘋絲隻是平靜道:“克拉,你的罪證已經接露在王座面前、你的話語再也不具任何力量,士兵會帶你去該去的地方。”
“快去禀報陛下,人在花園。”她對身旁的士兵說。
“呵…..”克拉搖搖擺擺起身,蒼白的臉蛋揚起詭異的笑意,朝蕾蘋絲的方向伸手。
塞隆一雙碧眸緊跟着克拉的動作,見狀立刻将蕾蘋絲擋在背後,銳利的劍端逼女人縮回手。
“你…….”克拉這才看到看清蕾蘋絲身旁的人。
她蒼白的表情有了一些變化。
克拉睜大眼睛,瞪着塞隆,似乎是非常訝異。
“如果想傷害蕾蘋絲,我不會放過妳。”
雖然已經從蕾蘋絲得知眼前的黑發碧眼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母親,但塞隆沒有絲毫波動,畢竟這位“母親”帶給自己的沒有快樂隻有痛苦。
“呵呵…….”克拉搖搖頭,似乎是不敢置信,随後竟是仰身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坎特貝斯聽命于魔女……”克拉瞇起碧眸,帶着狹隘的惡意道:“你是要背棄那些人族的子民嗎?”
“我從不承認這個姓氏,我沒有父親,更沒有母親。”塞隆冷冷道。
克拉一頓,表情空白了幾秒,顯然這位從出生就被自己抛棄的兒子完全超出自己意料。
“是嗎?”
“那你比我想象的更好。”她虛弱一笑。
她收起微笑,臉上難得露出疲态,遮遮掩掩十幾年,對壽命短少的人族是一種沉重的折磨。
她目光轉向蕾蘋絲,語氣有些自嘲道:“沒想到妳會回來,也沒想到妳會找到他,我是該怪自己,還是怪瑟蕾斯妲呢?”
少女沒說話,克拉唯一的失算不是放走蕾蘋絲,而是對已故魔後心軟。
她沒辦法對死去好友的女兒下手,所以才放走了自己。
“呵,算了,我還有其他辦法…..”
她話一落,手正要伸向自己的袍料,一道黑影從她背後冒出,立刻制服住她的動作。
“拜托!要和敵人叙舊,好歹也先把對方五花大綁吧?”瑟拉從天而降,鑽了結界的漏洞。
她綁住克拉的雙手,同時将她袍裡的東西往外一扔,是一瓶清澈似水的透明液體,但依克拉的狡猾,八成是什麼詭異的魔藥。
被瑟拉當頭棒喝,蕾蘋絲立刻揮手讓士兵上去把克拉帶走。
塞隆不忘搶功勞,真誠對蕾蘋絲道:“不用擔心,要潑也是先潑我。”
瑟拉冷冷哼了一聲:“要是潑到蕾蘋絲,你也别想活了。别說我,魔王直接在這座花園把你就地掩埋。”
蕾蘋絲還來不及調解二人,隻聽玻璃碎裂聲。
有個士兵不小心壓碎了地上的玻璃瓶,液體滲出。克拉見狀就像瘋了似,用力掙脫狂踹,趁亂撲倒在那癱液體前,雙手挖起滲滿液體的土壤,二話不說,直接一糊土就往嘴裡塞……
瑟拉震驚:“她在幹什麼阿!!”原來不是用來攻擊蕾蘋絲,是要自己喝的?
“小心!!”
士兵想将女人帶起來,卻怎麼樣也沒辦法移動她,應該說将她擡離土壤。
“阿……”蕾蘋絲睜大眼睛,看着變故在眼前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