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當即被他氣得肝疼,甩手撿起一隻茶杯,原本想要直直砸過去,可又不忍下,深怕當真砸壞他,隻轉了方向,嗖的一擲,将茶杯摔倒蕭煜腳下。
“逆子!”怒不可遏!
伴着皇上一聲怒斥,茶杯觸地,瓷片碎了一地,也不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氣,飛蹦起來的碎瓷片直直劃破蕭煜褲腳的綢緞,蕭煜頓時受驚,從椅子上嚯的彈起。
“父皇,大早起的,您這是幹嘛?”一面驚慌不甯的樣子,唏噓拍着兇脯,指了腳下的碎瓷片。
目光落到蕭煜褲腳被瓷片劃破的地方,皇上心頭一顫,頓時慶幸,還好沒有直接朝着兒子臉上扔去,要不然,這一張俊臉還不得讓他毀了。
如此思緒劃過腦尖,心頭怒氣反倒下去不少。
蕭煜多機警啊,敏銳的就捕捉到皇上瞥向他褲腳時眼底的波光變化,當即指了褲腳哼哼,“這可是母妃新給我做的,一會去見母妃,她若問起,父皇讓兒臣怎麼解釋!”
擺出一臉苦相。
皇上嘴角一顫……
再看那褲腳,難怪覺得這麼眼熟,原來是那條。
那日慧貴妃給蕭煜做褲子,恰好他過去,瞧着有趣,還親自動手縫了兩針呢。
想起這個,皇上就更心疼了,這可是他第一次動針線啊,就這麼被自己個給毀了,當即說道:“快去你母妃那裡,讓她尋針線再給你縫縫。”
蕭煜哭笑不得,“縫縫?父皇要讓兒臣穿縫補了的褲子出門?兒臣不得讓人笑話死!”
皇上滿心隻心疼這褲子是他親手縫過的,哪裡還注意這些,隻催促,“快去!”
蕭煜隻好咧着嘴離開。
直至蕭煜走了一盞茶的時間,皇上才後知後覺忽的想起,他叫蕭煜來究竟所謂何事!頓時整個人都不太好了,以至于早朝之上,皇上對着誰都沒有好臉色。
日上三竿的時候,蕭煜穿着被慧貴妃縫補過的褲子,大搖大擺從宮裡一路回到府邸,流言蜚語像是長了翅膀的鳥兒,飛滿京城各個角落。
但凡有人紮堆兒,十有八九就有人眉飛色舞說道:“聽說了嗎?四皇子殿下的褲子,是皇上親手縫的呢!”
有人就更誇張的轉着眼珠子道:“何止褲子,我聽說,就連四皇子殿下用的手絹,都是皇上親自裁剪的,那上面的花樣子,又是慧貴妃娘娘親手繡上的。”
“哎呦呦,可不是,陛下對四皇子殿下,真真是寵愛!”
蕭铎忙着聯合何家将舒妃從禁閉中撈出來,對着謠言自然并不實在上心,可蕭祎卻是心中泛起漣漪。
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
可真正的智者,也能将這謠言變為利器,無骨之刀,最是傷人,隻看如何利用罷了!
一早起床,幾番收拾,在花廳議完事,顧玉青便帶了吉祥如意直奔豐台祖宅。
出了京城,原本平穩的馬車便開始有些颠簸。
顧玉青雙眼微合,倚靠在背後的靠枕上,輕顫的羽睫昭示着她并未睡着。
有關蕭煜的流言,她亦耳聞。
這樣的蜚語,貌似無害,不過尋常百姓對一個極受寵愛的皇子所表達的一衆欽羨與嫉妒。
可……這謠言,究竟是真是假呢?
姑且認為,并非捕風捉影,可又起于何處呢?
皇上親手給蕭煜縫的褲子,這樣私密的事,定是發生在慧貴妃寝宮,顧玉青甚至可以構想當時場景是如何的溫馨旖旎。
隻是,聰明如慧貴妃,深知皇上脾性,定然不會将這種事拿出去炫耀。
以她的恩寵,又何須炫耀。
至于皇上,就更不可能了!
難道是慧貴妃身邊有什麼人被人指使?
想到蕭靜毓跟前的青紅,顧玉青心頭不禁一縮,捏着帕子的手微微用力。
倘若慧貴妃身側有這樣不安好心的人,此人不除,慧貴妃豈非日日置身虎口之中。
還有一種可能,那便是流言源于蕭煜府邸。
心猛地揪起,可就在她焦灼之際,腦中浮光掠影,猛地想到蕭煜那一貫放蕩不羁的張揚笑容,心頭微動,緊捏帕子的手漸漸松開。
如果是蕭煜有意讓人散播出這樣的謠言,那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呢?難道他就不知道,這流言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後果不堪設想?
思緒及此,顧玉青率先想到的便是永甯侯府。
雖然永甯侯董淵于仕途之上一事無成,其人更是膽小怯懦不敢沾事,但架不住白氏魯莽。
倘若有人拿白氏作伐子,引誘她做出什麼大逆不道之事,再以此牽扯蕭煜和慧貴妃,隻一句恃寵而驕便能激怒當今這極愛顔面的陛下。
越想越心驚,顧玉青幾乎可以肯定,一定會有人将這謠言推波助瀾,最終将白氏拱到風口浪尖。
不管是蕭煜有意布置還是無意造成眼下局面,顧玉青都迫不及待想要見到蕭煜提醒他一句。
羽睫輕顫,倏地睜眼,黑白分明的眼底氤氲着濃濃牽挂,連她自己都意識不到,此刻她到底有多擔心那個屢屢保護她的男人,那個在她及笄禮上不合規矩的給她插簪的男人。
“到哪了?”顧玉青問道。
吉祥打起窗簾朝外看去,瞧着車外田莊,轉頭回首,笑道:“快到豐台了,小姐。”
“讓車夫快點!”顧玉青聲音略略暗啞,吩咐道,眼底洶湧着急色。
吉祥如意自服侍顧玉青,一眼便能看出她心焦,吉祥轉頭傳話,如意的看向顧玉青,“小姐,怎麼了?”
顧玉青勉強扯起嘴角,含笑搖頭,“沒事。”
正說話,忽的馬車劇烈一震,接着便猝然停下,車力作用,顧玉青主仆三人猛地朝前撲去,好在吉祥眼快,幾乎是撲到的一瞬間,用後背墊在顧玉青身前,她才沒有一頭栽倒過去,隻狠狠甩到吉祥背上。
電光火石間,還未及吉祥如意扶着顧玉青坐穩,隻聽得外面傳來馬兒高亢的嘶鳴聲,一聲高過一聲,像是見了什麼可怖之極的東西。
聲音來的太過突然,又帶着濃郁的凄厲,顧玉青頓時心下一顫,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外面怎麼了?”
隻不及她話音落下,馬車便極速傾斜起來,車廂前部被擡得極高,整個車廂幾乎直直豎起。